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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每天直播10余小時,幫助50名流浪者與家人團(tuán)聚

2018年08月19日 08:46 | 來源:工人日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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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程9萬多公里,每天直播10多個小時,幫助50名流浪者與家人團(tuán)聚

網(wǎng)紅主播“流浪”記

編者按

通過蔡艷球的直播,許多人開始意識到一個事實:許多流浪者,其實是有家,有親人在牽掛甚至尋找的,只不過因為種種原因失聯(lián),難以歸去。

如果不是遭遇苦難,不是所有人都會把流浪生活作為人生終點。

也就是說,每一個露宿街頭者,都有不為人知的沉痛故事,故事的背后,流淚的往往不只是一個人,故事的兩頭,一頭是流浪,一頭是流淚。

在現(xiàn)實條件下,只有流浪者自己走進(jìn)救助站和派出所求助,才能被有關(guān)方面關(guān)注,但邁出這一步并不容易。因為,許多流浪者的身體、心智、心理因素都制約著他們邁出求助之路,而這些恰恰是他們流浪的原因所在。

一輛孤獨的桑塔納穿越在大地上,我們需要的不只是一個蔡艷球,更需要對流浪者的主動幫扶機(jī)制,這樣的幫扶不只是物質(zhì)層面。

在網(wǎng)紅圈子里,很少有像蔡艷球這樣的主播。

首先,他長得不帥,身形瘦削,胡子拉碴;其次,他不善言辭,“唱歌也不是一般難聽”,直播間常年只能維持最低的清晰度,還時常對不上焦;再者,履歷更談不上光鮮,江西九江農(nóng)家出身,初中文化,穿著破舊的運(yùn)動鞋,開著一輛1萬多元的二手桑塔納。他做主播也沒賺到什么錢,整天端著手機(jī)直播10多個小時,甚至被外人當(dāng)作流浪者,還瞞著妻子欠下外債。

但蔡艷球已經(jīng)在虎牙直播上有了37.6萬個粉絲,甚至有許多網(wǎng)友留言呼吁:請讓這樣的主播多一點。因為,在他的直播中,網(wǎng)友看見了難得的溫情。自2016年7月開播至今,蔡艷球自費(fèi)開車“流浪”近9萬公里,足跡遍布滇、贛、粵等地,成功幫助50名流浪者與家人團(tuán)圓。

“我懂得失去家人的痛”

蔡艷球的直播間叫“牛哥追夢”,用牛一樣的“倔脾氣”,追逐著“幫流浪者回家”的團(tuán)圓夢,直播內(nèi)容可謂特立獨行:在路邊、橋底、垃圾堆附近尋找流浪者,通過各種方式幫他們聯(lián)系家人,或說服他們到救助站、派出所等機(jī)構(gòu)求助。在直播世界中,如此內(nèi)容并不“討巧”。灰頭土臉的流浪者不會為直播畫面增色多少,但僅僅是接近他們這一環(huán),就要付出常人難以想象的努力。

“多數(shù)流浪者把自己封閉在內(nèi)心世界,喪失了與人溝通的基本能力。”為了讓一名流浪者打開話腔,蔡艷球有時需蹲守近一周。這些被路人視若無睹的流浪者,往往身在人跡罕至的橋洞、爛尾樓、公廁里面,蚊蟲飛舞、陰暗潮濕的環(huán)境,讓外人與流浪者接觸的每一秒都變得難捱。

“有時候,感覺自己就像高級流浪者,有車有房有家,依然居無定所。”與流浪者接觸久了,蔡艷球有時也會像他們一樣頭發(fā)油膩,指甲、臉上滿是臟污。為了尋找流浪者,他很少能安定下來。他家并不富裕,早年他當(dāng)過搬運(yùn)工、擺過街邊攤,最期待的事情就是回家抱兒子。而當(dāng)生活逐漸起色后,在孩子最需要陪伴的年齡,他卻選擇背井離鄉(xiāng)去幫助流浪者。

這個選擇多少源自他的經(jīng)歷。1994年,蔡艷球的哥哥不慎走失,全家找了3天3夜才找到,但不久后,哥哥就在家人懷抱中去世了。“他患有癲癇,走失時癱瘓在床的母親哭了好久,我懂得失去家人那種撕心裂肺的痛。”

這種痛楚,讓蔡艷球再也不能對流浪者視而不見。2016年,他在廣東湛江擺地攤,忽然看到有一個流浪漢赤腳在路上撿煙頭抽,他就想起了哥哥,蹲在河邊哭了1個小時,淚干后,下定決心幫流浪者回家。

在朋友的建議下他做了主播,“之所以選擇直播,就想既能傳遞正能量,又能產(chǎn)生一定回報。”但回報遲遲未能到來。“第一個月打賞收入只有3.8元;第二個月勉強(qiáng)過百元。”更糟的是,直播開銷遠(yuǎn)比想象的大,僅一個月流量費(fèi)便高達(dá)2000元,加上車費(fèi)、給流浪者買東西的費(fèi)用,一個月動輒七八千元。為了能按時給家里打生活費(fèi),他受過不少朋友的“救助”,還瞞著妻子欠下3萬元外債。

那輛車就是債務(wù)的一部分。2016年7月開播時,為了提升尋找效率,蔡艷球借錢買車,每天吃住在車上,車前排放著折疊自行車,后排擺放著被子和洗漱用品,晚上把車停路旁就湊合一宿。只有需要帶流浪者洗澡時,他才去小賓館開20元一位的房間。12元一碗蓋澆飯,算是他最奢侈的一餐。

“接起這一棒,給孤獨以溫暖”

幾乎每個流浪者的背后都有一個破碎的家庭,都有人為他們的離去默默哭泣。

新疆小伙張宏獨自一人赴粵打工,不慎走丟與家人失聯(lián)3年,思兒心切的母親走遍了廣東的大街小巷,拿著尋人啟事逢人就問:“好心人,你見過我兒子嗎?”一份份尋人啟事石沉大海,一次次尋找終歸失望,每每想起兒子,她便止不住地思念和揪心。因為張宏患有癲癇,記不起親人的電話,更找不到回家的路。母親愁白了頭發(fā),就是不愿做最壞的打算:此生再也無法與兒子重逢。

在無盡的煎熬與祈盼中,她做夢也想不到3年后,能在一個微信群里看到兒子的面容。照片里,他胡茬滿面,亂發(fā)披肩,表情呆滯,衣不蔽體,但她還是一眼就認(rèn)出來了。張宏是在蔡艷球的幫助下成功回家的第27名流浪者。把張宏安頓妥當(dāng)后,未等其家屬表達(dá)謝意,蔡艷球便轉(zhuǎn)身離開。過了幾天后,張宏表妹寄來感謝信,信中寫道:“從此刻起,接起這一棒,傳播愛和信仰,給孤獨以溫暖,給絕望以希望,這世界會充滿陽光。”

接棒的還有直播間里的萬千網(wǎng)友。他們大多有著“黑”轉(zhuǎn)“粉”的經(jīng)歷。“作秀吧?流浪者是你請的演員吧?”王思琪(化名)最初看直播時曾如此質(zhì)疑,但隨著一位位流浪者被成功救助,他不禁為主播叫好,甚至生平第一次給主播刷了禮物。直播特有的即時性和互動性,也讓救助信息得以快速傳播。

去年,蔡艷球在廣東一個偏遠(yuǎn)縣城遇見以垃圾為食的錢小佳,他與家人失聯(lián)6年。所幸,6年的苦難沒能抹去對家的記憶,軟磨硬泡3天后,沉默寡言的錢小佳終于歪歪斜斜寫下家人名字和地址。熱心粉絲分頭尋找當(dāng)?shù)嘏沙鏊⒋逦瘯穆?lián)系方式,搜索網(wǎng)上信息,成功找到小佳爸爸的聯(lián)系方式。蔡艷球發(fā)去照片,信息剛發(fā)完三秒鐘,小佳爸爸就打來電話,電話那頭是顫抖的聲音:這就是我們一家人苦苦尋找失蹤6年的兒子!

如今,蔡艷球的鐵桿粉絲被稱作“追夢團(tuán)”,掛著“追夢團(tuán)”徽章的觀眾名單變得越來越長,微信鐵粉群也擴(kuò)張到了6個。來自全國各地的粉絲在群里主動分享著流浪者的線索,有的甚至馳援千里與蔡艷球一道救助流浪者。

“希望我能盡早下崗”

比起成功,救助過程中的無奈更多。拖著板車流浪的百歲老人,拒不接受任何人救助;無法正常交流,但會隨著音樂舞動的“舞哥”,跟周圍居民散養(yǎng)的牲畜睡在一起,早已精神失常,一旦生人走近便會受到極大刺激,半個月后蔡艷球只能與他無奈告別……

為了走進(jìn)流浪者的內(nèi)心世界,蔡艷球車的后備箱放著鍋、碗、剪刀,剪刀用來幫流浪者剪發(fā),鍋用來給他們煮清湯面。遇到不會說話的流浪者,他還會主動放音樂。“想幫助他們,首先要認(rèn)同他們。”為了走進(jìn)流浪者的內(nèi)心世界,這個34歲的糙漢子,養(yǎng)成了姑娘般的細(xì)心。

“不想回家的人,我會尊重他們,他們每個人的背后都有著鮮為人知的故事。”蔡艷球告訴記者,雖然流浪者外表潦倒,但很多人非常善良。有一次,他成功送走的流浪者,全程默不作聲,卻在上車與家人團(tuán)聚時,向他報以微笑;還有一次,流浪者為表達(dá)謝意,硬要送他一件“臟”衣服。“他們會把最好的東西給你,雖然可能只是一個破鬧鐘,一件臟衣服,或者垃圾堆里撿來的一塊面包。”在他的心中,流浪者就是一群找不到回家路的普通人。

那些沒被成功送回家的流浪者,化作了一條條筆記,以照片和定位的形式保存在蔡艷球的手機(jī)里,他把信息發(fā)到微信和微博上,等待著應(yīng)答。

生活也不會總盡如人意。暴漲的粉絲未能讓他的收入突飛猛進(jìn),直播兩年多,如今他勉強(qiáng)收支平衡。未來兩個孩子都要上學(xué),開銷無疑會變得越來越大。“對流浪者那么好,你圖啥?”這個問題在無數(shù)個與家人分別的寒夜中被提起。“我錯過了哥哥,但希望每個流浪者都能遇上一個叫蔡艷球的人。”這是他給自己的答案。

其實,他有過“暴富”的機(jī)會。有些粉絲想越過平臺抽成機(jī)制直接給他微信轉(zhuǎn)載、發(fā)紅包,被他統(tǒng)統(tǒng)拒絕;有幾次,聞訊趕來的家屬,硬要塞給他紅包以示感謝,蔡艷球也一再拒收;甚至有公司愿意出資,讓牛哥成立專門的救助隊,也被他婉拒。

“希望未來流浪漢越來越少,讓我能盡早下崗。”這是他作為一個“網(wǎng)紅”的野心。(記者 趙 航)

編輯:秦云

關(guān)鍵詞:蔡艷球 流浪者 團(tuán)聚 直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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