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兩岸的遼闊國土上,有廣袤的肥田沃地,給我們以衣食之源;有無數的江河湖澤,給我們以舟楫和灌溉之利。

她的名字叫———長江。

至少從魏晉南北朝時期開始,這里就開始成為中國經濟和中華文明的中心。“湖廣熟,天下足”。而今,長江流域所轄11個省市人口數量和GDP貢獻率仍占全國40%以上。

十八大以后,在中華民族實現偉大復興的夢想之路上,習近平總書記站在中華民族長遠利益高度,把目光投向了這條貫通東西、連接歷史和未來的“黃金水道”。

從此,她有了一個新的名字———“長江經濟帶”。

今年兩會,在國家最高議政平臺上,代表委員們的目光也再度聚焦長江。

長江

“2014年建設長江經濟帶被寫入政府工作報告后,我既高興又非常擔心,擔心新一輪發展會把長江生態環境弄得更糟,于是我提出長江經濟帶發展一定要生態規劃先行。”作為一位“徐霞客”式的人物,全國政協委員李長安曾打起背包花了10多年的時間,徒步考察了除通天河段的整個長江干流及其重要支流和部分河段。

詩中的母親河是———“巨海一邊靜,長江萬里清”。

“但是目前長江生態環境不容樂觀。比如中游地區湖泊和濕地生態退化嚴重,江河湖聯通受阻,原有的自然生態割裂,調蓄能力急劇下降。去年,湖北發生98年以來最大一次洪澇災害,其主要原因就在于江河湖庫承載空間退化,導致毛細血管不通。”李長安有點痛心疾首。

曾經在湖北擔任過省政協主席,后又成為中央環保督察組組長的全國政協委員楊松則用一連串的考察數據說明了問題嚴重:

“從20世紀50年代至今,僅江漢平原湖泊水面面積就由7000余平方公里減少到2400平方公里。2012年湖北第二次濕地調查同2000年相比,自然濕地總面積減少了10.26萬公頃。1949年洞庭湖面積達4350平方公里,到1978年銳減為2691平方公里!”

如今,長江中淡水哺乳動物白鰭豚已不見蹤影;如果長江生態環境惡化的趨勢得不到有效扭轉,5-10年內,長江江豚也會步白鰭豚功能性滅絕的后塵。

徐旭東委員甚至把保護江豚的提案也帶到了兩會。

早在上個世紀就有一幅著名的漫畫《長江與黃河的對話》:黃河對長江說:“長江!長江!我是黃河!”而長江的回話卻是“黃河!黃河!我也是黃河。”由于過度開發,水土流失,污染物排放嚴重,長江正在日益變成第二條黃河。

不斷逼近的現實危機催生更加理性的思想和理念。

“從長江發達省份發展的教訓中大家已經形成這樣一個共識,那就是生態問題不解決,再多的發展都是‘欠賬’,太湖就是一個例子”。全國政協常委、江蘇省政協副主席洪慧民說。

2016年10月,國家出臺了《長江經濟帶發展規劃綱要》,首次將改善生態環境放到了長江經濟帶發展戰略的第一位。

李長安委員說:“現在不僅是政府對長江生態環境重視程度加大,老百姓對生態福利的需求也越來越明顯,環保意識也越來越強。武漢市去年年底開通了東湖綠道,每天市民如織,對這項城市生態工程拍手稱好,就因為這里有湖、有森林。”

3月5日,李克強總理政府工作報告提出2017年啟動“長江經濟帶重大生態修復”工程試點。

“我很欣慰長江經濟帶發展最終確立的戰略定位。”李長安說。

經濟

長江經濟帶戰略正式提出后,相關地區的人們很是興奮,他們首先看到了“經濟”兩個字。

的確,自秦漢以后,長江流域經濟不斷繁榮,唐宋時期,這里已取代中原成為中華經濟的中心。

從本世紀初開始,就不斷有學者、經濟學家提出長江經濟帶概念,其本意旨在以長江為紐帶從國家層面加大對該地區,尤其是中西部欠發達省份的政策支持,以期獲得均衡發展。隨之,長江經濟帶話題就連續多年被代表和委員帶上兩會。

自2014年以來,長江經濟帶已連續4年被寫入政府工作報告。長江經濟帶被正式上升為國家戰略。

國家戰略往往意味著新一輪發展機遇的到來。“搶抓機遇謀發展、奮力趕超求進位”、“我市要抓住長江經濟帶重大發展機遇”,部分沿江省市紛紛打出響亮發展口號。

發展,當然需要。40%的巨大比重顯示這一地區在全國經濟總量上的沉重分量。上海、蘇州、南京、武漢、重慶,這些如珍珠般鑲嵌在長江經濟帶上的人口千萬級特大城市無一不在中國經濟的大棋局上占據著獨特的位置。

問題是我們需要什么樣的發展?

情況表明,隨著近二十年工業經濟高速增長,長江流域地區經濟體量越來越大,“母親河”已無法承載由于重化工工業及人類現代活動帶來的重負。既要發展,又要保護,在某些地方領導的習慣思維里,這似乎是個“兩難命題”。

2015年10月,十八屆五中全會提出“創新、協調、綠色、開放、共享”五大發展理念。

2016年1月5日,是長江經濟帶發展史上具有里程碑意義的日子。

習近平總書記在重慶召開推動長江經濟帶發展座談會上的講話,為長江經濟帶戰略的實施定了向、定了調:推動長江經濟帶發展必須從中華民族長遠利益考慮,走生態優先、綠色發展之路,使綠水青山產生巨大生態效益、經濟效益、社會效益,使母親河永葆生機活力。當前和今后相當長一個時期,要把修復長江生態環境擺在壓倒性位置,共抓大保護,不搞大開發。

“壓倒性”!這里總書記用了一個分量極其沉重的詞。

一石激起千層浪。

“總書記說得對,綠水青山也是金山銀山!”

“下決心走出一條經濟發展與環境改善雙贏之路!”

“關鍵問題還是要創新驅動加快產業轉型。”洪慧民委員說,“目前產業轉移過程中,真正綠色經濟的轉移不多。浙江、上海一些被淘汰的產業跑到上游去了,這是一個很大的隱患和問題,既然是淘汰的落后的就應該徹底退出市場。”

“當前綠色GDP指揮棒作用發揮不充分,加之資源、生態利益協調機制尚未建立,導致創新驅動轉型升級步伐緩慢。”李長安委員說。

如同行駛在長江上的一艘巨輪,調轉船頭談何容易?惟其如此,她的轉型發展之路也具有更大示范意義。

帶

“遙遠的東方有一條江,它的名字就叫長江;古老的東方有一條龍,它的名字就叫中國。”

自古以來,萬里長江、黃河就被人們看成是橫亙在中國大地上的兩條巨龍,她們把上游中游下游的華夏各族兒女緊緊連在了一起。有人認為,和整個歐洲面積差不多的中國歷史上之所以形成了統一的多民族國家,而不是分成歐洲那樣的幾十個小國,和這兩條“龍”有很大關系。無論是航運的暢通還是水利的分配直至防洪的保障,客觀上都需要一個強大的中央政權來“統”。

在距離長江60公里的湖北五峰土家族自治縣,每逢重大節日,鄉親們都要舞龍燈。舞龍燈是個技術要求很高的活動,關鍵是步調一致,協調配合。你走,我不動;你往東,我往西,肯定成不了龍。

“我在調研中跟長江上游的同志們一聊生態保護,于是就有人講,你們下游省份經濟發達了,就不讓我們開發了。”洪慧民委員說,“生態優先的理念在這里還未真正深入人心,或者說全流域保護的共同責任和意識還沒有形成一致行動,‘你搞保護,我要發展’,沿江多數省份步調不能一致。”陳俊驄委員說。

越來越多的人逐漸認識到,長江經濟帶,后面的中心詞是“帶”。

今年1月,湖北省人大會議又通過《關于大力推進長江經濟帶生態保護和綠色發展的決定》,成為11省市“首舉”。

兩會期間,沿江部分省市也對外亮出保護舉措。

“去年11月,沿江11省市在重慶專門召開座談會,并專門發表倡議,算是一個協作的開端。”王濟光委員說。

“但是光有省市之間的協作還不夠。當下,長江經濟帶保護與發展中的有些問題是地方、局部能夠解決的,有些問題是地方解決不了的,比如涉及利益格局的調整,落實規劃還需盡快建立統籌協調機制。”王濟光認為。

重要的是機制!沒有機制就沒有“帶”。

“要盡快完成長江流域生態紅線的勘界和落地,依法劃定生態保護紅線,在全流域層面研究制定配套管理辦法、生態補償方案、績效考核和責任追究辦法,建設生態保護紅線監管平臺,加大對生態保護重要區域監控,都需要實現指揮‘一盤棋’。”李長安建議。

洪慧民認為,當下保護與發展兩難的最突出矛盾是生態補償機制未能建立。補償機制該怎么落實現在不能只停在口號上,需要更好地發揮機構統領作用。

“產業梯度轉移要回避掉產業雷同,同時要避免轉移當中出現污染轉移,關鍵是需要協調、協作和合作機制的保障來完成。”王濟光委員說。

洪慧民委員說,“目前沿江省市在產業轉型升級中存在一個很大問題就是產業雷同,每個市每個省的戰略性新興產業都會提高光伏、新能源、新材料和新醫藥等等。

兩會期間,住湖北、江蘇、安徽、江西、湖南全國政協委員聯名提交《加快長江經濟帶濕地保護與修復立法進程》的提案。把長江生態保護盡快上升到法制層面硬性約束,至少對防范長江環境風險是個應急而謀遠之策。

生態保護需要協調機制,生態補償需要協調機制,產業布局需要協調機制,轉型升級需要協調機制,生態立法需要協調機制。

“居廟堂之高”,代表委員在交流中思考;“處江湖之遠”,百姓們在柴米油鹽中感受。

共識在逐漸形成:破解上中下游生態、經濟、交通、基本公共服務等問題,亟須各省市之間的協同合作,加快去行政區劃界限和壁壘步伐,讓生產要素流通起來。需要中央層面綱舉目張,從國家、地方政府和社會層面共同打通長江經濟帶。一句話,長江需要實現生態保護,經濟需要實現綠色發展,而實現二者有機統一的關鍵在——“帶”。

全國政協常委田玉科是湖北五峰人。五峰土家族自治縣位于江漢平原向云貴高原過渡區域。從空中看,靜靜流淌的漢江如同一條蜿蜒東去的玉帶。

田玉科說,“這玉帶鑲上了綠色發展之金,就更完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