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的“小白毛”

在最初的《白毛女》版本中，喜兒與黃世仁有個私生子“小白毛”，可是在后來版本的《白毛女》中已經很難再發現這個情節了。

這樁陳年往事大致是這樣的：喜兒在黃家飽受虐待，惡霸地主黃世仁不僅強奸了喜兒還要把她賣給人販子。在張二嬸的幫助下喜兒逃離了黃家，一個人逃到了深山躲進了山洞里，不久便生下了“小白毛”。這個情節自從1945年4月《白毛女》誕生以來一直都有。“延安魯藝”和“華北聯大文工團”演出《白毛女》時，至少有兩位現年已經六七十歲的“小演員”在當時的舞臺上扮演過“小白毛”。一位是延安老文藝工作者邊軍與徐杰夫婦的兒子“黑蛋兒”。另一位扮演“小白毛”的就是第一代原創歌劇《白毛女》的導演之一舒強的女兒舒曉鳴，現為北京電影學院教授。

據新版歌劇《白毛女》的導演張奇虹女士回憶，1949年她跟隨王昆、孟于、郭蘭英所在的“華北聯大文工團”進入北京城，在長安戲院演出《白毛女》時還有這個“小白毛”。直到1950年由王濱、水華改編并導演，田華與陳強主演的《白毛女》電影故事片中仍然有“小白毛”這個不起眼兒但卻很重要的“小角色”。1951年12月，中央戲劇學院成立，“華北聯大文工團”的《白毛女》劇組基本上全都并入到中央戲劇學院所屬的實驗歌劇院。當時周揚、張庚、李伯釗等領導與《白毛女》核心主創王濱、王大化、舒強等商議后決定取消《白毛女》劇中“小白毛”的戲。與此同時，“因被黃世仁強奸而懷孕的喜兒，曾期待黃世仁娶她為妻”的戲也一并被刪除。

也就是說，在《白毛女》70多年的歷史長河中，“小白毛”曾經存在了將近有5年左右的時間。歲月悠悠，縱觀這幾十年來有關《白毛女》的文章、論述可謂是浩若煙海，可居然無人提及此事。甚至連原創執筆編劇賀敬之、丁毅在他們已經發表過的有關《白毛女》劇的各類文章中也沒有談到過“小白毛”何時被刪，為什么被刪。這不能不算作現如今已經成為“文化現象”的《白毛女》一樁令人費解的懸案。

《白毛女》誕生的時代背景剛好處于抗日戰爭即將取得最后的勝利，民族矛盾已不再是中國的主要矛盾，取而代之的階級矛盾將是這個時期中國社會的主要矛盾。解放戰爭就是要消滅一切剝削階級，建立人民民主專政的新中國。尤其當戰爭進行到人民解放軍從戰略防御轉入到戰略進攻階段時，更需要鞏固大后方。這時中國的大批農民開始有了“分發土地”的訴求，解放區恢復了“沒收地主土地”的政策和措施，并制訂了完整的“土地改革”方案。

著名劇作家田漢曾經這樣說過：“革命未到，《白毛女》先到了。”這一時期的《白毛女》是承載著與之相關的歷史使命的。從這個意義上講，《白毛女》劇當中的“小白毛”就確實顯得畫蛇添足，沒有存在下去的必要了。基本上從1952年以后我們能夠看到的《白毛女》，無論是什么劇種、什么版本，大都是在深山老林里獨自生存多年、已經變成了“白毛女人”的喜兒孤身一人為了生存與大自然搏斗、為了報仇與以黃世仁為代表的惡勢力搏斗的情景，觀眾再也找不著苦命的“小白毛”的蹤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