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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征路上如何過春節 毛澤東唯一一碗臘肉給傷員
長征路上如何過春節
豬年的春節漸漸臨近,長征隊伍卻籠罩著低沉的氣息。
這是遵義會議結束之際。紅軍的前方,是沿長江設防的川軍;身后,是追擊而來的中央軍。雙方力量之比為3萬:40萬。
“殲滅戰”成了“拉鉅戰”,“四渡赤水”序幕就此揭開
湘江血戰,8萬6千人的長征大軍損兵5萬之余。中國革命的航船進入最y為狹窄的航道——黨和紅軍在痛定思痛中,又一次選擇了毛澤東。臨危受命,立于船頭,擺在剛剛度過了41歲生日的毛澤東面前的是:如何引領這條風雨飄搖的航船,沖出險象環生的漫漫航道?
一路征戰,傷兵滿營,隆冬時節,缺衣少彈。此刻,東去湘西與賀龍肖克的二六軍團匯合的計劃早被敵人識破,而地貧人稀的黔北又難以建立根據地。更為嚴峻的是,蔣介石已經電令他的各路大軍務必圍殲紅軍于烏江西北地區。北渡長江進而與紅四方面軍會合,似乎成了中央紅軍絕地重生的唯一選擇。
危機四伏。留給紅軍的機會越來越少。1935年1月20日,中革軍委從遵義轉至桐梓縣城,隨即下達《關于渡江的作戰計劃》。地域定在在宜賓、瀘州之間。毛澤東的設想是,趁著年關臨近,川軍江防麻痹、國民黨追擊軍尚在途中之際,避其鋒芒,悄然過江,擺脫圍追堵截。
北上渡江,必先攻克“北拒巴蜀,南扼黔桂”的要沖之地赤水城。紅軍四個軍團和中央縱隊漸次向赤水方向進發。怎料,林彪率領的紅一軍團先頭部隊抵至赤水河畔,赤水城已被川軍先行占領,攻而不克。與此同時,在土城方向,紅三軍團等后續部隊則遇到了川軍郭勛祺部的尾隨追擊。自從紅軍進入黔北,劉湘就讓他的川軍出境迎戰,“抱必死決心,奮勇阻截”——川北的紅四方面軍已經難以應付,“四川王”顯然不讓中央紅軍再入川攪局。
土城至赤水盡是峽谷,如果郭勛祺部得以立足,紅軍就有腹背受敵的危險。得知郭部只有五六千人的兵力,毛澤東決定以紅三軍團3個師,占領土城東北5公里的607.5至楊柳莊一線南面高地,紅五軍團 2個師占領青杠坡至一碗水一線北面高地,干部團在土城以東兩公里處的白馬山作預備隊,以絕對優勢兵力速戰速決,對尾追之敵打一場“殲滅戰”。
28日拂曉,戰斗在蒙蒙細雨中打響。戰至黃昏,雙方仍呈膠著之勢。紅軍發現,川軍不是情報中所說的兩個團,而是兩個旅,另有兩個旅的增援部隊還在源源而至。并且,原本以為像黔軍一樣一擊即潰的川軍戰力絲毫不亞于中央軍,輕重武器裝備甚至優于中央軍。時任軍委作戰參謀的孔石泉后來回憶:“敵人發的報我們收到了,但把‘旅’翻譯成了‘團’,因此估計敵人是兩個團的兵力。”
“殲滅戰”成了“拉鉅戰”。人均僅有20發子彈紅軍陷入危機。紅軍總司令朱德和總參謀長劉伯承親臨一線指揮。兩位曾經的川軍將領清楚,綽號“熊貓”的郭勛祺不是一只溫順的貓,而是一頭兇猛的熊。
成排成排的士兵倒在彈雨中。炮彈,在朱德身邊爆炸,氣浪幾次把這位“紅軍之父”震倒在地。抖抖身上的土,50歲的朱德像普通士兵一樣端著機槍沖入敵陣。山谷之中,已經分不清到底是哪一方的尸體。紅五團長長趙云龍犧牲,紅十團團長姚喆、政委楊勇、副團長文年生、團參謀張震先后負傷。在戰役核心之地青杠坡參戰部隊中,20年后出了200多名將軍。而在整個土城戰役的紅軍一方,后來則出了新中國的三任國家主席:毛澤東、劉少奇、楊尚昆;七大元帥:朱德、劉伯承、彭德懷、林彪、羅榮桓、聶榮臻、葉劍英和五任國防部長:彭德懷、林彪、葉劍英、耿飚、張愛萍。 堪稱“世界戰爭史上的奇觀”。
雁陣驚寒。眼看短時間取勝無望,中央政治局連夜命令停止與敵人糾纏,暫時放棄北渡長江計劃,避實就虛,西進川南。29日拂曉,紅軍從土城渾溪口、蔡家沱、元厚等渡口迅速渡過赤水河。“四渡赤水”的序幕就此揭開。
毛澤東的年夜飯:唯一一碗臘肉送給了傷員
殘陽如血。部隊撤至四川敘永縣城南79公里處的石廂子,已是大年三十的傍晚。這里與貴州畢節縣大渡鄉和西云南威信縣水田寨接壤。雄雞報曉,三省可聞,故而三地交匯處統稱為“雞鳴三省”。當時的石廂子是一個僅有400多人的小村莊,75戶漢、彝、苗人家雜居。地處大山深處,老百姓的日子苦不堪言,連除夕之夜的爆竹聲也是稀稀拉拉。警衛員好不容弄來一碗臘肉,被毛澤東送給了傷員。
雨,依然淅淅漓漓。毛澤東的心情也仿佛雨天一樣。雖然在此前的遵義會議上成為政治局常委,重回中央領導層,但出山后參與指揮第一仗就遭受重創,顯然讓他難以接受。土城戰役,雙方損失均為3000人左右。然而在毛澤東眼中,敵我力量如此懸殊之際,即便慘勝也意味著失敗,更何況,戰死的紅軍都是經歷過蘇區反“圍剿”和長征戰火千錘百煉的精英,是中國革命的種子——抗戰時期,連紅軍的衛生員、炊食員都能到敵后發動群眾開辟根據地。若干年后,毛澤東還對土城之戰難以釋懷。1956年9月10日,他在八大預備會議第二次會議上說:“我是犯過錯誤,比如打仗……長征時候的土城戰役是我指揮的。”
與毛澤東此時的心境所不同,進入人生又一個本命年的蔣介石似乎迎來了剿共以來難得愉悅的一個春節。從失守贛南到兵敗湘江,紅軍元氣大傷。眼下,這支疲憊之師已經被他的幾十萬大軍團團圍住。在他看來,全殲中央紅軍,以消心頭之患,只是時間問題。按照“攘外先攘內”的一貫思路,這個春節,他的要務是與咄咄逼人的日本人周旋。2月1日,也就是春節前的三天,蔣介石就中日“親善”問題答中央社記者問:“此次(1月22日)日本廣田外相在議會所發表對我國之演說,吾人認為亦具誠意,吾國朝野對此當有深切之諒解。”他告誡,全國同胞“亦當以堂堂正正之態度,與理智道義之指示,制裁一時沖動及反日行為,以示信誼。”大年初一,蔣介石登臨廬山,與楊永泰、熊式輝等一干大員細商對日外交。大年初六,躊躇滿志的蔣介石在他的廬山別墅“美廬”下達了《重行懸示匪軍各匪首擒斬賞格》:“(一)朱德、毛澤東、徐向前,生擒者獎十萬元,獻首級者各獎八萬元。(二)林彪、彭德懷、董振堂、羅炳輝,生擒者獎八萬元,獻首級者各獎五萬元。(三)周恩來、張國燾、項英、王稼祥、陳昌浩,生擒者獎五萬元,獻首級者各獎三萬元。(四)王宏坤、王樹聲、何畏、孫玉清、余天云、王維舟、劉伯承、葉劍英、倪志亮,暨偽軍團政委、偽軍長等匪首,生擒者獎三萬元,獻首級者各獎二萬元。”
毛澤東顯然沒有看到1935年2月15日刊登這則消息的云南《民國日報》,自然也無暇把戰爭中的春節放在心上。這段時間,他與張聞天、周恩來、朱德、王稼祥等一道,抓緊落實遵義會議的未盡事宜。大年初二,部隊向云南信威境內轉移。當天晚上,在水田寨一棟因門窗雕有花草蟲鳥圖案而聞名的“花房子”里,中央政治局常委進行分工,博古交出了裝有文件、材料、公章等象征著中央最高“權力”的幾副挑擔。周恩來1972年7月5日談到:“我們在扎西川滇黔三省叫‘雞鳴三省’的地方住了一天,把博古換下來,張聞天當總書記,我印象很深。”
那個春節,重要會議一個緊接一個。大年初五,政治局在大河灘召開會議,正式通過張聞天起草的《中共中央關于反對敵人五次“圍剿”的總結決議》即《遵義會議決議》。第二天,也就是蔣介石下達《重行懸示匪軍各匪首擒斬賞格》的同一天,中央政治局在威信縣城所地扎西召開擴大會議,討論新的戰略方針,鑒于張國燾借口嘉陵江“江闊水深,有重兵防守”,不僅不率紅4方面軍南下以吸引川軍,反而北攻陜南致使川軍無后顧之憂,得以集中全力堵中央紅軍北進,決定改變原定北渡長江的計劃。會議同時決定,對中央紅軍進行整編,徹底改變長征以來“叫化子打狗,邊打邊走”的局面。
這一系列的會議后來被黨史界統稱為“扎西會議”。“扎西會議”解決了遵義會議未能及時解決的問題,完成了領導人的更迭和全軍的思想統一,成為遵義會議的有力續篇。
扎西整編:紅軍師長當團長,10個連長一個班
“二月里來到扎西,部隊改編好整齊;發展川南游擊隊,擴大紅軍三千幾……”中央紅軍長征到達陜北后,由陸定一、賈拓夫編寫的《長征歌》中有這樣描述。大年初六的政治局會議,開了一個通宵。凌晨,由中革軍委主席朱德、副主席周恩來、王稼祥簽署的《關于各軍團的縮編命令》隨即發出。中央紅軍由30個團縮編為17個團,機關和后勤人員大幅度精簡,充實基層;運輸隊、掩護隊、保衛局、供給部等機構的大部人員,以及司號員、理發員、炊事員、通訊員等等,大都編入作戰連隊。整編后的一個團兵力達2000多人,相當于整編前的一個師。
紅三軍團取消師級編制,紅四師師長張宗遜和政委黃克誠到10團任團長、政委,五師師長彭雪楓成了13團團長,政委鐘赤兵改任12團政委。另一位師長李天佑改任軍團司令部作戰科長。而團長、團政委則改任營長、教導員。四師10團9連連長黃榮賢回憶,他們團在長征中損失很大,當團政委楊勇告訴他9連解散,將他調至新組建的團部通訊班當班長時,他大吃一驚。誰知,來到團部報到時才發現,自己這個班的另外9個人,都是曾經與他一樣的連長。是名副其實的“連長班”。
這是一次脫胎換排骨的精簡。凡兩個人抬不動的東西都要甩掉。早已成為部隊沉重負擔的X光機、造幣機、造彈機、印刷機、磅秤、鑄銀模子等笨重機器和器材,則一律處理掉。長征開始后,大搬家式的長蛇陣隊伍沒有了。
丟掉了“包袱”,實現了“消腫”,部隊面貌煥然一新。那支高度機動靈活、善打運動戰的紅軍隊伍又回來了。趁著國民黨幾十個團匆匆在長江南岸布防阻攔,貴州兵力空虛之際,毛澤東再度揮師黔北,殺了敵人一個回馬槍。紅軍先頭1個團先敵搶渡二郎灘,成功掩護部隊于2月18日至20日,第二次渡過赤水河,取桐梓、奪婁山關、重占遵義城,5天內殲滅和擊潰蔣介石謫系吳奇偉部兩個師另8個團。
這是紅軍長征以來最大的一次勝利。落荒而逃的吳奇偉匆匆下令砍斷烏江上的浮橋。尚未過江的1800余人和大批武器,全部為紅軍俘獲。蔣介石如夢方醒:果真是毛澤東又回來了!
馬蹄聲碎。就在再占遵義的戰斗中,27歲的紅三軍團參謀長倒在了張愛萍懷中。“他頭一歪,滾到我懷里”,張愛萍還以為是參謀長在開玩笑,“直到有粘稠的液體從他頭汩汩冒出,才知道他中槍了。”鄧萍是平江起義的領導者之一,也是長征中犧牲的職務最高的紅軍將領。1996年,86歲的張愛萍對我談起鄧萍,依然淚水縱橫。
硝煙未散。毛澤東在血色黃昏中策馬而至,登上千古雄關婁山關,吟誦他長征后的第一首詞《憶秦娥·婁山關》:
西風烈,
長空雁叫霜晨月。
霜晨月,
馬蹄聲碎,
喇叭聲咽。
雄關漫道真如鐵,
而今邁步從頭越。
從頭越,
蒼山如海,
殘陽如血。
此時此刻,離毛澤東重新指揮紅軍不過40天。在他看來,得意之筆才剛剛開始,盡管長征依然山窮水復,但前路同樣柳暗花明。
正月未出,按照當地人的說法,這一天,還在過年之中。這正是——
毛澤東撒豆成軍,三萬余紅軍成天將;
蔣介石瀕于奔命,四十萬追兵徒奈何?
(賈永寫于大年初三)
編輯:鞏盼東
關鍵詞:長征路上如何過春節 毛澤東 臘肉給傷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