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現在身處一家酒館，11個男男女女正在放松。左邊壁爐旁，幾個人正在八卦，不時傳來一陣大笑聲；他們后面，一個醉漢正跳著即興的舞步。右側有兩男一女正在打牌，其中的女性可能是位妓女，她手里拿著一張A，狡黠地看向畫外。前景有一位患了相思病的音樂家，一邊和一位甜笑的年輕女性調情，一遍拉著小提琴。

這幅圖景是17世紀荷蘭著名藝術家揚·斯蒂恩(Jan Steen)畫的400多幅類似作品之一。斯蒂恩的父親是做啤酒生意的，他的名字在荷蘭家喻戶曉，被認為是荷蘭黃金時代最具幽默感的畫家之一。

17世紀荷蘭畫家揚·斯蒂恩十分擅長繪制酒后的狂歡場景，有很多幅描繪酒館內部的畫作。圖片來源：揚·斯蒂恩

正如這幅酒館圖所示，斯蒂恩非常擅長繪制這種喧鬧的醉酒場景。目前，他的一些作品正在倫敦白金漢宮展出，展覽名為“弗米爾時期的荷蘭藝術家：擅長繪制日常生活的大師們”。這場展覽里包括他1673年所作的《鄉村狂歡》（Village Revel），這幅作品構圖復雜粗獷，描繪了一幢破敗的鄉村酒店外的迷醉：人們喝酒、跳舞、大笑、大喊，斯蒂恩作品中的每一個角色都在最大程度地享受生活。

醉酒主題

如今，斯蒂恩在荷蘭之外的名氣遠不如倫勃朗、佛蘭斯·哈爾斯或弗米爾。但斯蒂恩是最擅長描繪醉酒場景的畫家之一，而酒這一話題，雖然在日常生活中極為重要，但卻常被藝術家忽略。

此外，在藝術中對醉酒這一描述通常只會引來蔑笑，而非嚴肅的學術探討，例如今年曼徹斯特新年夜的一幅喝醉狂歡者的照片，就在網上引起了極大的關注，還被改造成了各種各樣的繪畫形式，因為這幅賀加斯風格的照片巧妙地融合了古典主義的構圖方式。

Joel Goodman在今年新年拍攝的這張照片很快風靡網絡，網友也將其改造為更具藝術性的圖片。圖片來源：Joel Goodman/推特@Ben Darlow

對這幅照片的反應或許只是玩樂，它會讓人質疑陽春白雪和下里巴人的界限之模糊，但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也是一種誤導。因為，僅僅通過對“酒”的描繪，我們就能夠構建出整個藝術史的發展。

古時候醉酒就是藝術的重要主題之一，公元前4世紀時的希臘雕塑家普拉克西特列斯（Praxiteles），就曾創作過一個關于酒神狄俄尼索斯的雕塑作品。

羅馬人也折服于巴克科斯（羅馬中酒神的名字）的魅力，巴克科斯也經常成為雕塑、壁畫的主體。

到了文藝復興時期，酒再次成為藝術家的重要主題。在米開朗基羅創作經典的《圣母憐子像》（Pieta）之前，他也制作過一個關于巴克科斯的作品；提香的《酒神祭》也再次回歸醉酒主題。將近一個世紀后，魯本斯繪制出了他最著名的作品《西勒諾斯》，西勒諾斯是狄俄尼索斯的朋友，也有酗酒的問題。

飲酒是文藝復興時期的重要主題。提香繪制了這幅描繪酒神巴克科斯和阿里阿德涅的作品。圖片來源：Alamy

荷蘭勇氣

沒過幾十年，斯蒂恩和其他荷蘭藝術家覺得有必要用畫筆來描繪“喝酒”這個主題。最常見的畫作則是一位放縱的紳士通過給年輕女性灌酒，企圖色誘她的場景。

弗米爾17世紀50年代后期創作了一幅類似場景的作品：酒杯與女子的眼睛齊平，并發出白色的亮光。這也喻指了女性當時的狀態——容易被男性的魅力或酒精的誘惑所迷倒。

荷蘭便宜的酒價激發了英國藝術史上最讓人記憶深刻的一幅畫作：賀加斯的《琴酒小巷》。這幅1751年的作品戲劇化地表現了飲酒的悲痛結果，現在正在倫敦展出。這場名為“藝術與酒精”的展覽，通過19世紀畫家大衛·威爾基、喬治·克魯克香克等人的作品，把藝術和酒精的故事帶到了現代。

荷蘭便宜的酒價激發了英國藝術史上最讓人記憶深刻的一幅畫作：賀加斯的《琴酒小巷》。圖片來源：Alamy

時代精神

在這場展覽中，吉爾伯特和喬治的作品《Balls: The Evening Before the Morning After》就放置在喬治·克魯克香克《狄俄尼索斯崇拜》的對面，這組作品包含了114張單獨裱框的黑白照片，都是在東倫敦一家酒吧買醉后拍下一系列的模糊，失焦的照片。

吉爾伯特和喬治當然不是當代唯一對醉酒主題吸引的藝術家，美國著名畫家賽·托姆布雷用朱砂繪制的八幅作品，就代表了紅酒帶來的愉悅，他對紅色的運用也同樣引發了對暴力和死亡的思考。

賽·托姆布雷繪制的與巴克科斯有關的作品，包括他在內的許多現代畫家都靠大量喝酒獲得靈感。圖片來源：Rex Features

去年，克里斯蒂安·馬克雷呈現了一個由11個屏幕組成的視頻裝置，名為《酒吧冒險》。在視頻中，馬克雷清早走訪東倫敦的酒吧，通過敲擊前一晚剩下的半空的酒瓶和酒杯，來制作“音樂”。

那么，為什么酒精在整個藝術史上提供了這么多靈感？“一定程度上來說，喝酒是非常有趣的，不是嗎？”倫敦“藝術與酒精”展覽的策展人回答道，“它當然可以激發創造力。不過我覺得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如今酒精的作用可能被毒品代替了。”

他補充道：“一方面來說，畫家們的作品是關于‘縱欲’的，但畫家們又要需要控制自己的欲望；另一方面，畫家的主題本身也具有這樣的復雜性和迷人性。”

這也許就是為什么揚·斯蒂恩經常會把自己的形象畫進他的作品中。比如在文首的那幅作品中，畫面最左邊那位正在狂笑的胖子就是斯蒂恩自己。斯蒂恩是17世紀荷蘭最重要的藝術家之一，他家里本來就是做啤酒生意的，他后來也自己開過一家酒館，所以有推測他稱本人可能也極為嗜酒。

不過，從他的作品中我們可以看出，斯蒂恩本人對喝酒沒有任何意見，他甚至不反感那些酒精驅使下做出的愚蠢事，因為他不會認為那些事情的本質是壞的。和藝術史上其他描繪過酒精帶來的影響的畫家一樣，斯蒂恩會戲劇化地描繪酗酒者，但絕不會認為他們的行為有任何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