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絳反對拍賣錢鍾書私人信件一事相去未遠，如今又一樁文化名人家屬拒絕所贈書籍上拍的情形，在京城這個秋拍季上演。

“當時我們家里的人，包括我妹妹，還有我，我們都希望不把這些書捐出去，但我爸爸不同意，非要捐給北京戲曲學校(注：即如今的北京戲曲藝術職業學院)。如今他們這么對待它，我確實非常遺憾。”作家吳歡的另一重身份是著名戲劇家吳祖光之子。據他介紹，前些天有圈內好友告訴他，在北京傳是國際拍賣公司的秋拍圖錄上，發現茅盾贈與他父親吳祖光的一本書行將上拍。而這本名為《清明前后》的書，正是當年吳祖光捐給北京戲校的數千冊圖書里的一件。

吳祖光之子吳歡出示的行將上拍的《清明前后》一書。

吳歡的妹妹、花腔女高音歌唱家吳霜對當年捐贈過程記憶猶新。據她回憶，這批書是1998年底由父親捐贈給北京戲校的，她還記得當時的校長是荀派京劇表演藝術家孫毓敏。“1998年4月，我母親(注：即評劇表演藝術家新鳳霞)去世后，父親就開始考慮將這批書捐出去。總數大約在三四千冊，主要是戲曲方面的書籍。”吳霜說，促成將這批書捐給戲校的一個重要原因是“孫阿姨(注：即孫毓敏)積極要求接收這批圖書”。

吳霜還記得當年自己的任性——當得知要捐贈時，她和父親吵了一架。“一大墻的書都給捐沒了。從小與這些書為伴，我早就把它們當作自己的書，我嚷著說，‘別都捐了，我還要看呢。’父親也高聲回應，‘你別管了，全都捐了’。”當學校安排人到家里取書時，看吳霜老大不情愿，他們還特意給她留下了兩三包書。一個月后，學校給吳家回贈了一份所捐書目的目錄。而正是通過這份名錄，吳霜確認此次上拍的《清明前后》，確系出自父親所捐書目。

在吳霜出示的總計235頁的捐贈書目單里，《清明前后》被列在第222頁的上半部分。每一頁信紙大約有十二行，也就是12本書，共有235頁，很容易計算出吳祖光當年捐出書籍的總數。

吳霜說，她十多歲就在家里看到過這本書，一方面是她特別喜歡劇本、小說類書籍，另一方面這本書紅白格的封面，讓她印象深刻。在這本書的封皮上，有茅盾親筆題寫的“祖光兄惠正”字樣。據了解，《清明前后》創作于1945年夏天，是茅盾一生中創作的第一個也是唯一的劇本。

頗為詭異的是，如今在北京戲曲藝術職業學院圖書館留存的當年贈書目錄里，竟然已經沒有了這本書。“如今的目錄里登記的贈書都還在館內，只能證明，《清明前后》一書早在2005年前后就已經從學校流出去了。”至于此事系何人所為，北京戲曲藝術職業學院院長劉侗回應說，當年經手人非常多，一時難以查明。不過，學院已經開始往前排查可能接觸到這批書的人，“我們正在考慮向當地派出所報案。”

昨天下午，記者在北京傳是拍賣公司官網上，看到這本書被歸在“文化名人墨跡”板塊，這件編號為“2022”的拍品估價為“10000元至20000元”。當記者向對方致電詢問此事時，該板塊負責人稱，并不知情，將如期上拍。“整件事情與拍賣行關聯不大，主要是學校管理不善，把公共資產給弄丟了，應該報案處理，學校要追究管理者責任。”國內資深拍賣研究學者季濤說。

盡管學校已積極出面交涉此事，吳霜對整件事情還是頗為不滿。“如果是這樣，我捐給你干什么？”她說，自己生活在一個熱愛讀書的家庭，父親自不必說，即便曾經不識字的母親在認字讀書后也是愛書如命。“父親當年捐書時，曾經說過‘戲曲人確實需要文化’，今天出現這樣的情形，我覺得這話不僅不過時，而且更為緊迫。”吳霜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