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鄉風鄉情動人心——于來“鄉土表現主義”繪畫解讀
中國是一個古老的農耕文明國家,以土地為依附、以種植為根本是中國人世代相傳的生產生活方式,自清朝洋務運動開始,這個國家逐漸進入了從農耕文明向工業文明的歷史大變革。改革開放以來,特別是步入經濟全球化時代之后,這一變革呈現出突飛猛進的態勢,并產生了史無前例的成效。一百多年來,隨著機器勞動一點點地取代手工勞動,中國人的物質生活和思想觀念發生了極為深刻的變化。但是,歷史的演變通常是以數百年甚至幾千年為單位,中國仍處在文明轉型的過程中,轉型過程的陣痛尚未結束,轉型成功的平和遠未到來。因此,新與舊的沖突、傳統與現代的共存將長期成為中國社會的常態和中國人面臨的生命課題,也成為中國藝術家取之不斷的靈感源泉和表達不盡的創作主題。
打 盹(油畫)150×220cm-于-來
我們知道,改革開放以來的中國當代藝術是從回望鄉土起步的,上個世紀八十年代初,以陳丹青的《西藏組畫》和羅中立的《父親》為代表的“鄉土寫實主義”繪畫開啟了中國當代藝術的嶄新歷史進程。四十多年來,雖然工業文明和城市生活題材越來越多進入中國當代藝術家的視野,但關注鄉土始終是中國當代藝術領域一股巨大的潮流,眾多藝術家在這一課題的探索和表達上傾注了心血,涌現出了一大批杰出藝術家和優秀作品。值得注意的是,隨著時間的推移,當代藝術中鄉土主題繪畫的風格發生了巨大變化。上個世紀九十年代,“鄉土表現主義”迅速崛起,逐漸取代了“鄉土寫實主義”曾經占據的主導地位,并風行延續至今。“鄉土寫實主義”以逼真再現手法描繪了我國農牧民的真實形象和生活場景,給人以身臨其境的感受,并對畫中人物命運產生深切的同情心。“鄉土表現主義”不以如實刻畫對象為動機,而以表現藝術家內心對對象的感受為目的。由于該派繪畫的創作手法比較靈活奔放,且作品能直抒胸臆,因此有許多藝術家樂于采用這一風格,其中具有代表性的畫家有段正渠、段建偉和王克舉等人。
酸了山雞(油畫)120×100cm--于-來
在我看來,于來是“鄉土表現主義”繪畫流派中又一位熱情而執著的實踐者。
于來生活并工作于山東威海,原本以海景和海濱生活為創作題材,這類作品多次參加全國大型展覽并獲獎,為他帶來了一定的聲譽。2009年一次偶然赴山西與內蒙古交接的殺虎口寫生的經歷,讓他的藝術道路發生了巨大轉折,從那時起,他的創作興趣從藍色海洋轉向了黃土高原。十多年來,他每一年都要帶著繪畫材料,開車去陜西、山西、寧夏、甘肅和內蒙等地進行藝術創作。不同于前往全國各寫生基地的藝術師生那種浮光掠影式的采風和寫生,于來將黃土高原當成了自己的創作基地,每年要去兩三次。2019年一年他就去了五次,每次在黃土高原停留一兩個月,每年在當地完成一百多幅油畫,十多年下來,他已經積累了一千多幅作品。這些作品充分體現了“鄉土表現主義”的風格特征,也將于來的創作提升到一個更崇高的精神境界。
高原的夜(油畫)50×50cm-于-來
于來的這些作品題材各異,有風景、有人物,更多的是黃土高原農民的生活場景,所有這些作品都來源于寫生。實際上,對于來來說,寫生即創作,創作即寫生。我們知道,寫生是油畫的傳統,甚至是油畫的原則。為了追求真實,自古希臘以來,西方畫家不僅始終緊緊盯住客觀對象,而且孜孜不倦地研究人體解剖和空間透視等再現自然的原理和技法,以致產生了大量栩栩如生的寫實主義繪畫成果。印象主義堪稱是西方繪畫通過寫生追求真實再現的極端現象,為了呈現陽光在自然物體上瞬息萬變的效果,印象主義畫家將畫架搬到了戶外,展開了一場與光線賽跑的游戲。哪怕是到了現代主義藝術時期,西方藝術已經從客觀再現轉向了主觀表現,寫生仍然是藝術家進行創作的基礎。正如我們看到的,即使是野獸主義、表現主義、立體主義和未來主義繪畫中那些極度變形甚至難以辨認的形象,也都是來自畫家的對景寫生。于來秉承油畫固有的求真精神,帶著樸素的情懷,用畫筆記錄著黃土高原的風土人情,表達了自己內心對那片土地及其生靈的真實感受。
拉手手、親口口(油畫)50×60cm--于-來
除了題材之外,于來的“鄉土表現主義”繪畫在色彩、空間和造型等方面還具有如下特點:
盡管于來的“鄉土表現主義”系列作品的創作延續多年,但這些作品有著統一的色調,那就是由橙色和褐色混合而成的土黃色,這樣的色彩不是主觀色而是條件色,它正是黃土高原的本色。在這些作品中很少出現綠色、藍色和黑色等冷色,他甚至不追求冷暖色彩的反差和對比。于是,于來的整個“鄉土表現主義”系列作品都籠罩在一片和諧而又溫暖的土黃色調中,這樣的色調不僅給人以強烈的視覺吸引力,更給人帶來心理上的親切感。
史詩高原(油畫)120×100cm--于-來
雖然是具象油畫作品,而且是來自寫生,但在“鄉土表現主義”系列作品中,于來并不嚴格遵守三度空間的焦點透視法,他往往采用俯視視角,盡可能壓縮畫面的景深,以致許多作品呈現出平面化的效果。正是由于采用了這種平面化的構圖,于來可以在一個畫面中展現豐富的人物和景物,并讓每一個畫面成為展現黃土高原百姓生活的舞臺。
黃河奇石(油畫)120×100cm-于-來
在人物和景物的造型上,于來的“鄉土表現主義”系列作品不追求局部細節的精雕細琢,而采用刪繁就簡的塑造方式。對于人物形象處理,他不注重形貌五官的精細描繪,而強調身體動態的充分展現。許多人物形象有著雕塑般厚重的體積感,但在形體動作上常常帶有陜北剪紙或皮影的形態特征。對于樹木、房屋和山坡的描繪,他采用類似于立體主義的手法,使這些景物呈現出幾何形體化的形狀。應該說,無論是色彩還是造型,這樣的處理手法十分契合黃土高原人物和景物特征,它是于來遵從“隨類賦彩”和“應物象形”這一古老繪畫原則的選擇。與傳統繪畫不同的是,于來將這種處理手法推到了極致,其色彩的簡化和造型的夸張程度幾乎將自己的作品推到了非具象繪畫的門口。
千年一戀(油畫)150×220cm-于-來
受自然條件制約,即使在今天,黃土高原仍然較為貧瘠,那里的農民仍不富裕。于來用畫筆記錄黃土高原民眾的生命狀態,雖然沒有人物形貌和背景細節的描繪,但大多數人物都處在強烈的運動狀態中。在黃土高原的土地上和院落中,村民們勞作、休憩和娛樂,盡管物質生活是貧困的,他們在精神上卻是樂觀的。從于來的“鄉土表現主義”系列作品中人們感受不到憂郁和痛苦情緒的宣泄,相反的,輕松和歡快始終是畫面傳達的主情調。
舞黃土(油畫)100×100cm-于-來
悠悠歲月,生生不息。億萬年來,黃土高原養育了無數的生命,孕育了燦爛的華夏文明。確定無疑的是,于來通過這些作品所要謳歌的是黃土高原上所有生靈堅韌的性格和頑強的活力,而這正是他的“鄉土表現主義”系列繪畫的本質特征和最高價值。
(作者系中國藝術研究院美術研究所研究員、博士研究生導師)
云上腰鼓(油畫)100×100cm--于-來
雕花的馬樁(油畫)120×100cm--于-來
于 來
中國美術家協會會員,山東省威海市美術館(威海畫院)專職畫家,威海美術館創作部主任。
油畫作品十幾次參加全國性畫展,油畫作品《海之紅礁》入選第十三屆全國美展進京展,被山東省美術館收藏。2023年8月在中國國家畫院美術館舉辦“厚土蛻變—于來油畫作品展”展。專著《厚土蛻變—于來油畫作品集》2021年由天津美術出版社集結出版。
責任編輯:楊文軍
版面設計:湯煒
編輯:畫界 邢志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