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政協網北京8月6日電(記者 付振強)7月20日，電話不通。

7月21日，電話不通。

7月22日，電話不通。

……

7月20日05:50，河南省氣象臺發布暴雨紅色預警；07:00，持續降雨致河南多條鐵路線區間封閉或限速運行；09:00，河南省氣象臺再度發布暴雨紅色預警；10:24，河南省15條高速公路封閉；17:34，河南省32座大中型水庫超過汛限水位……此后幾天，特大暴雨席卷河南多地。

各地馳援鞏義市米河鎮物資陸續到達。（受訪者供圖）

馮立培掛職的洛陽市伊川縣彭婆鎮也遭遇持續降雨。

流經縣內的伊河水位不斷上漲，汛情緊急。20日下午，居住在彭婆鎮郭洼村的一位老人卻不愿撤離，她家的土房根本經不起雨水浸泡，隨時都有坍塌的可能。眼看降雨依舊持續，面對懷有“故土難離”思想的老人，馮立培和鎮干部數次耐心勸說后才將其轉移至安全地點。老人搬出一小時后，土房就塌了。

直到22日晚，連續工作3天的馮立培依然堅守在防汛工作第一線。彼時，自20日早晨和父母通電話卻因信號弱中斷后，他與家人已“失聯”117個小時。

所幸，暴雨對彭婆鎮破壞不算太大，但馮立培的老家鞏義市米河鎮卻是重災區。馮立培60多歲的父母及兩個孩子（最小的孩子剛滿20個月大）都在老家，任憑他如何撥打電話，依然杳無音信。

各地馳援鞏義市米河鎮物資陸續到達。（受訪者供圖）

“害怕電話響，又渴望電話響。”馮立培20日當晚在朋友圈寫下這句話。但因持續降雨導致信號較差，何時發出的這條信息他自己也不得而知。“放心吧，家人都安全著咧！”，親戚傳來的手機語音，算是給馮立培吃了顆“定心丸，但這也是22日下午的事了。

22日下午3時許，馮立培接到了堂哥的電話。“路過我家時，用他的電話打給我，我終于再次聽到了父母的聲音。”幾天懸著的心終于從聽到家人聲音那刻起落地，但沒說幾句，電話斷了，再打，又不通了。

接通電話的第二天，焦慮之下的馮立培將手頭工作全部處理完。這才終于鎮長開口：“不知道家里啥樣，我想請個假，回家看看。”

7月24日，周六，回家。

自2020年10月從洛陽市政協到彭婆鎮掛職工作以來，馮立培回家的次數屈指可數。“路上全是水，我都快不認識回家路了。310國道米河段部分道路被洪水淹沒，原來回村的道路也被沖毀。

洪水雖已褪去，河道中間還流著黃色渾水。村里的鄰居告訴馮立培，當時河道及岸邊橫七豎八著不少大小車輛，有四個轱轆朝天的，有的就露個車頂，順著水漂，像紙片一樣。”

各地馳援鞏義市米河鎮物資陸續到達。（受訪者供圖）

馮立培回憶，當天回家路上的一幕幕，就像看過的災難片場景。

“村里房子都不同程度受損，嚴重的直接坍塌，泥沙直接沖屋里，不嚴重的墻角也被沖掉了，墻上留下個大裂縫，有的房子后墻被沖出了大窟窿。”

確認家人安全后，馮立培一路上干吃著方便面，直奔鎮政府。“問問他們缺啥，家鄉受災這么嚴重，就想發動身邊人提供救援。”

“探親者”成了“救援者”。

“水泵！”這是他的第一反應。

早在24日回家當天，馮立培便通過電話聯系上鎮黨委書記秦飛，詢問災情及急缺物資。從書記口中得知缺水泵時，他立即幫忙聯系，并于25日早上協調好了4臺水泵準備運往米河。得知鎮上水泵數量可以維持后，馮立培隨即又想到了救援物資。

“求助！求助！求助！”這是馮立培朋友圈出現頻率最高的詞匯。消息一發出，他的電話就響個不停。經他說明實際情況后，全國多地相關人員積極回應：在他的母校西北政法大學校友總會呼吁下，洛陽、上海、貴州、湖南、新疆等地校友會積極行動捐款捐物，鄭州、青島、北京等地校友來電關切，并表示“有啥需要，隨時聯系”；經九三學社中央委員會及九三學社河南省委員會領導協調，九三王選基金撥出款項，定向支援米河鎮用于災后重建，各項工作目前正在開展中；民建洛陽市委、農工黨洛陽市委也在積極組織救援物資支援……

“那幾天，不認識的陌生人也陸續開車送來了物資。”馮立培說，救援的很多人甚至都沒留下名字。“感動無法言說，送他們走的時候，我拍下了他們遠行的背影，這份情咱得記得！”

各地馳援鞏義市米河鎮物資陸續到達。（受訪者供圖）

支援鞏義市米河鎮的水果分發到村民手中。圖為一名兒童領取奇異果和蜜瓜。（受訪者供圖）

其中，一個救援箱內放著一張皺巴巴的紙，用鉛筆歪歪扭扭的寫著“楊帆云海小朋友的愛心物資，方便面、礦泉水等。”

26日，馮立培接到了一通來自湖北美術學院的電話。電話那頭是名叫頓文昊、丁凱、晏以晴的三位老師，他們得知了米河鎮的情況，準備親自運送一批物資。“他們在電話里說當天晚上10點從武漢出發，大約第二天早上9點到，沒想到第二天凌晨6點就到啦!”當時米河鎮停水停氣停電，沒能招待他們一口熱飯，得知他們返程時已是下午4點，直到回武漢后才吃上“早飯”，馮立培至今既感激又內疚。

還有一次，百果園的負責人電話他要送300斤水果過來，送來后才得知新西蘭奇異果、海南蜜瓜分別有50箱、120箱。“平時村民都舍不得買那么貴的水果，當時足足裝了3輛車。”

“這得1000多斤以上，都是一些價格比較貴的水果，對方還囑咐我一定及時發給村民們，別放壞了！”

“不少外地朋友給我打電話要地址，要直接網購物資郵寄過來。”馮立培說，每一通電話他都存了下來，每一份收到的援助物資也在本子上詳細記錄下來，“這是別人的愛心，我都得記著。具體用在哪里，要給他們有個交代。”

受訪人拍下自發前來送物資人員的背影。（受訪者供圖）

還有一件事讓馮立培動容。他掛職的地方有個神鷹救援隊伊川大隊。7月20日當天，隊員們就來到了他的老家救援。和救援隊取得聯系后得知，他們連夜到達米河鎮之后，將車輛丟到一旁，架著救生艇沿河道進入米河鎮。“當時情況很危急，向他們致敬！”

當時情況有多緊急？馮立培說村里有個人駕車外出，洪水來了跑不急，只能棄車上樹，在樹上整整待了一夜。第二天早上才下來。“回來幾天都沒有出門了，估計是驚魂未定！”

暴雨無情，天天奔波的馮立培，不怕嗎？

面對記者的提問，電話那頭的馮立培笑著說：“可能，后怕吧。”

當時只顧著救援物資的事兒，也沒想太多。“那么大雨還那么多人主動冒著生命危險過來幫我們，我這不算啥！”

讓馮立培感動的，還有救援物資里放著的一封信。寫信者是一位80多歲的農工黨洛陽市委黨員，她的老家正是米河鎮米北村。信中，老人表達了對米河鎮的牽掛，最后留了姓名和一串模糊不清的電話。秦飛書記當即給老人打電話，結果號碼是錯的。

捐贈人員隨物品郵寄過來的信件。（受訪者供圖）

“我隨后又跟農工黨洛陽市委取得聯系，終于找到了正確的電話號碼。秦飛書記撥通了電話，這才表達了謝意。”馮立培說。

回老家的這幾天，馮立培經常來回跑村委會或鎮政府，“這兩個地方信號好一些，不容易耽誤援助電話。”

家鄉災情逐漸好轉，災后重建工作有序推進，掛職的鄉鎮組織防疫，馮立培依然是一個通話還未結束，另一個電話又響起了……（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