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報記者 金漢青 通訊員 張峰

“這個字讀shan，不讀yan，‘剡’就是現在的嵊州，這個紙也只有我們這兒才有”“小王，你趕緊給北京發5箱紙過去，那邊催得急”……近來，嵊州市奇麗科技有限公司總經理商浩洋的電話被打爆了。如此忙碌的場景，緣于此前熱播的網劇《長安十二時辰》。

“每天訂單不下30單，每天晚上加班到10時也來不及發貨，公司兩個員工已經住在生產基地了。”商浩洋笑著說，他自己也沒有想到，嵊州的剡藤紙會出現電視劇里，更想不到因為這部劇，讓剡藤紙瞬時火遍了全國。

立志恢復傳統手藝

剡藤紙，浙江傳統名紙。唐、宋時，越中多以古藤制紙，故名藤紙。它以薄、輕、韌、細、白，瑩潤光澤，堅滑而不凝筆，質地精良而著稱。晉唐書法詩歌的空前繁盛，少不了剡藤紙的助力。

由于剡藤紙是紙中珍品，用之者眾，剡中日夜砍伐古藤，使其生長不及伐多而日漸減少。到宋嘉泰年間，剡藤紙逐漸衰落。蘇軾《孫莘老求墨抄亭》詩：“書來乞詩要自寫，為把栗尾書溪藤。”明朝成化、弘治年間的《嵊縣志》中說：“今莫有傳技術者”，剡藤紙消失。

這一歷史背景，被恰到好處地運用到了《長安十二時辰》的劇情設置中。該劇第15集就用大段劇情，講述了靖安司主事、大案犢術創立者徐賓的竹紙夢，并有大段臺詞提及嵊州的剡藤紙。徐賓對跟蹤而來的司丞李必說道：“舊歷中期，剡縣青藤幾乎割盡，以致藤紙告急，紙價飛漲數倍。朝廷的案牘公文皆用藤紙，可朝中沒人想過去換紙。”

他認為，因為朝廷的案牘公文都用藤紙，只能壓縮地方紙張的用量，各地的錄入吏們就無紙可用，這表面上看去是小事，可時間久了就會讓人心失望，錄入吏們不能盡職盡責上報，導致各種資料記錄不準確，久而久之會產生惡性循環，直接關系到百姓的生計。

而就在剡藤紙消失300多年后的今天，商浩洋讓這門傳統手藝重現于世。

今年44歲的商浩洋學習的是法律專業，從小便是一位書法愛好者，閑暇之余喜歡揮灑筆墨。2009年，商浩洋在一個拍賣會上親眼看到，一刀上世紀四五十年代產于安徽的紙張，竟拍出了8萬元的高價。于是，他辭去原來的工作，開始關注起“紙”行業。

商浩洋告訴記者，據相關古書記載，剡藤紙似玉，似雪膚，似珊瑚，光于月。三國時期，剡藤紙應運而生，距公元105年蔡倫發明造紙術只有100年左右時間；東晉時候，剡藤紙進入興盛時期，被列為官方文書專用紙；唐朝時期，皇帝用剡藤紙作詔書，文士們更以用剡藤紙為榮。

“剡藤紙承載著太多的歷史和文化，可以說是中國四大發明之一的造紙術的代表之作。”商浩洋說，剡藤紙曾經如此輝煌，失傳了太可惜，于是決心全身心投入到剡藤紙的恢復中。

潛心鉆研方得始終

商浩洋用去近4年時間，走遍大江南北，廣泛收集手工紙的制作技藝，并收集到30多種手工紙張。甚至連尼泊爾的“寫金紙”，他也想方設法收來了。“我還專門去了趟日本和韓國，去學習他們當今的造紙技術。”商浩洋說，歷史上，我國的造紙技術傳到國外后，很多國家進行技術改良，使得傳統紙張的壽命最長可達一千年，而剡藤紙目前也只能做到五百年的壽命。

這個過程中，他充分了解了各地的紙張。比如南方潮濕，紙張容易腐爛，但尼泊爾的“寫金紙”，通過把狼毒草草汁加入紙漿里，紙張就不會腐爛等。為了能進一步了解傳統紙張的做工和技藝，商浩洋特地趕到新疆收集一位國家級非遺傳承人制作的手工紙。老人年近百歲，留存的整長卷10張紙，都被商浩洋收入囊中。與此同時，他又隔三岔五地跑到北京輕工學院，向中國手工紙權威研究者劉仁慶討教手工紙特別是剡藤紙的各種知識。

之后，商浩洋和工作人員才登上嵊州最高峰——西白山，開始采伐“剡藤”。西白山木深樹茂，采伐“剡藤”談何容易。他們手上已遍布無數被荊棘劃破的傷痕，而所得“剡藤”只有小小的一捆。采回來的剡藤，共有四五種。每種藤，他們都仔細化驗，分析纖維含量。

重現于世一紙難求

2016年，在經過無數次試驗后，剡藤紙“重現江湖”。

當商浩洋懷揣一刀閃著潔白光澤的剡藤紙來到中國美院時，一大幫書法家和畫家早已翹首以盼。當大家拿到剡藤紙后，紛紛挽起袖子揮灑筆墨，并大贊“好紙好紙”。每年舉辦的中國嵊州國際書法朝圣節金庭筆會，大小書法家們潑墨揮毫用的紙，就是商浩洋恢復與創新出來的剡藤紙。

一時間，全國各地書畫家以求得一盒剡藤為榮。2018年，復旦大學中華古籍保護研究院與商浩洋簽訂了“嵊州市剡藤紙保護研究院”合作共建協議，這意味著剡藤紙將作為傳統紙張，列入古籍修復紙張研究名單。浙江省博物館修復班也打來電話，指名要用剡藤紙，以用在修復古籍上。商浩洋挑了幾張寄過去，一周后便收到對方滿意的答復，因此，剡藤紙進入修復班采購名單。

對于剡藤紙的創新，商浩洋并未止步。他表示，純手工造紙不切實際，完全以青藤、葛藤為原料也不現實，只有在傳統紙張基礎上加以改良，才能真正做到傳承與創新的融合。“剡藤紙已被列入嵊州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項目名錄，紹興市非物質文化遺產也在申報了。”對于剡藤紙的未來，商浩洋也是信心滿滿。

文化創新永不止步

剡藤紙的研發成功，并沒讓商浩洋滿足，他打算在紙上做文章，將一張普通的剡藤紙演變成文化創意產業。

“這是我去年新創的文化產品，叫四季書箋。在古代，書箋是用來題詠或書寫信函的紙。四季書箋配上了青陽、朱明、金素、玄英代表四季的古詞和顏色，讓小朋友體驗用‘古人的紙’給家人寫信，既發揚書法藝術，還能傳承祖輩留下的東西。”商浩洋說，這個創作靈感源于日本，他曾翻閱過古籍，也去日本實地考察過，發現日本對我國唐代文化情有獨鐘，時至今日，大街小巷還能看到郵箱，許多人仍保持著用傳統書信的方式進行情感交流，這就表示日本人對歷史傳承下來的東西充滿敬畏之心。他說：“我希望通過這樣的方式，讓孩子們從小就了解并愛上中國傳統文化。”

除此以外，商浩洋還在文創園購下3層房，打算做一個剡藤紙的展廳。“嵊州是浙東唐詩之路的核心區，我希望嵊州能夠邀請唐詩之路沿線各個城市的書畫家，讓他們把各自城市所在唐詩之路最具代表的風景畫下來，然后拼湊成一張完整的唐詩之路詩畫圖，為新中國70周年獻禮。”商浩洋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