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通用在中國銷售的汽車比在美國還要多，蘋果在中國的活躍iPhone數更是美國的兩倍多。而這些汽車和手機，由于是直接在中國生產，并沒有體現在美國對中國的出口數據中。

近日，德意志銀行中國首席經濟學家張智威在中美貿易關系發表的一份研究報告指出，美國在中國的商業利益比貿易數據顯示的要大得多。中美貿易戰一旦打響，將令美國的商業利益置于危險之中。

據華爾街日報2018年1月報道，根據中國海關的數據，2017年中國對美國的貿易順差為2758億美元，此前的中美貿易順差紀錄為2015年的2610億美元。

美國總統特朗普據此直接提出，要將中美貿易中國對美貿易順差減少1000億美元。為此，他還放話，要對中國發動貿易戰。

北京時間3月23日凌晨，特朗普正式簽署對華貿易備忘錄，稱要對從中國進口的600億美元商品加征關稅。作為回應，中國也宣布對美128項進口商品加征關稅，自2018年4月2日起實施。

但特朗普挑起這場貿易爭端的出發點本身，未必能體現中美貿易利益的全貌。

張智威在這份題為“美國在中國的商業利益”的報告中提出，中美進出口貿易差額的統計中，沒有體現美國企業在華子公司帶來的大量收入，也沒有反映出中國的出口貿易中有多少是美國企業完成的。僅看中美貿易順差的數據，會對中美之間的貿易往來和商業利益做出誤判，對中美總銷售額的比較才能更能真正體現出美國在中國的實際商業利益。

貿易差額的誤導性

張智威在報告中以蘋果公司為例，2016年，蘋果公司在中國的活躍iPhone數為3.1億臺，這個數字是美國的兩倍多，蘋果公司2016年在華收入480億美元，大部分來自于iPhone的銷量。

這些在中國銷售的iPhone在中美雙邊貿易中無法體現。蘋果和許多其他美國公司一樣，在中國設立子公司，iPhone的零部件從蘋果的全球供應商中進口到中國，而中國組裝了這些iPhone之后，不需要跨越國界，直接在中國銷售。這些在中國生產和銷售的iPhone不作為進口商品，但iPhone是美國品牌的手機，iPhone的銷售中，獲益最多的是美國企業。

與此同時，體現在雙邊貿易數據上：2016年，中國從美國進口手機價值僅約100萬美元，同時向美國出口價值260億美元手機——美國對中國在手機上存在約260億美元的貿易赤字。

美國通用汽車也存在類似情況。2017年的年報中，通用在中國的銷量為400萬輛汽車，它們的生產和銷售過程都在中國，而通用汽車在美國的銷量為360萬輛，低于中國。

報告認為，美國通用汽車和蘋果公司在華銷售的汽車和手機都已經超過在美國的銷售，但由于它們是美國企業在中國的子公司直接在中國生產銷售的，所以沒有被包括在進出口貿易的統計里。因此，僅看中美兩國的貿易差額，會對中美經濟產生誤判。

由此，張智威在報告中指出，中美進出口貿易數據中，首先沒有體現美國企業在華子公司帶來的大量收入。其次，基于地理位置的進出口數據，沒有體現出這些進出口貿易真正的所有權，即沒有反映出中國的出口貿易中，有多少是美國企業完成的。

美國公司在中國有多少利益

德意志銀行研究所（Deutsche Bank Research）3月26日發布的這份報告，使用美國經濟分析局（US Bureau of Economic Analysis ，BEA）2015年的統計數據，估算了美國在華商業利益的實際體量。

結果顯示，2015年，美國公司在華商品和服務的總銷售額達到了3720億美元，其中2230億美元是美國企業在華子公司直接在中國生產和銷售產生，1500億美元通過美國向中國的出口貿易產生。美國子公司在中國的銷售額包括1710億美元的制成品和510億美元的服務。主要的制成品分類包括計算機和電子類占44%，化工類占21%，交通設施類占11%。

而2015年，中國公司向美國銷售的商品和服務共計4020億美元，其中100億美元是通過中國企業的美國分公司在美國直接生產和銷售產生，3930億美元的銷售額是通過中國向美國的出口貿易產生。

從總銷售額的統計方法看來，中國對美國2015年的總銷售額順差為300億美元。

澎湃新聞記者查詢了美國經濟分析局網站，美國經濟分析局2016年2月發布的新聞稿中稱，2015年，美國對中國的貿易逆差達到3657億美元。這比張智威在報告中使用的總銷售額統計方法逆差高出12倍。這個巨大的貿易逆差數字中，沒有體現美國企業中國子公司在中國的高額銷售，也沒有反映出中國的出口貿易中包含著大量美國企業中國子公司的出口的商品。

中美之間的“總銷售差額”

因此，張智威在報告中認為，對中美總銷售額的比較，比中美進出口貿易差額，更能真正體現出美國在中國的實際商業利益。

報告將這種計算方法定義為“總銷售差額”（aggregate sales balance），它包括雙方的進出口貿易差額，以及他們通過外商投資或設立子公司的方法在目的地國家直接生產和銷售的銷售額。

報告指出，2009年前，中美貿易差額和“總銷售差額”都在擴大，但2009年之后這個趨勢改變了。中美貿易差額持續擴大，而“總銷售差額”從2008年的1100億美元下降到了2015年的300億美元。張智威認為，這是由于美國企業中國的分公司（子公司）銷售的劇烈增長。美國經濟分析局的數據指出，2010-2015年間，中國占美國全球子公司增量銷售額的三分之一。

報告中還提到，雖然美國經濟分析局2016-2017年的統計數據尚未公布，但公司層面的數據顯示，2016-2017年間，美國公司在中國的銷售額仍繼續領跑它們在全球的銷售額。

貿易戰的政策和市場影響

因此，德意志銀行這份報告得出結論認為，中美之間貿易的不平衡曾經很大，但在過去十年里得到了糾正，現在中美企業從雙方市場中獲得了基本均等的利益，如果打貿易戰，雙方都會損失慘重。中國最具破壞性的報復是懲罰美國在中國的經濟利益。

張智威在報告最后指出，“總銷售差額”指標需要中美雙方的共同關注，任何一方政策的失誤都會加劇緊張局勢，并對全球經濟和金融市場造成重大干擾。現在的市場擔憂已經明顯蔓延至交易之外。如果中美能夠避免全面的貿易戰，則雙方都能獲得互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