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大內御犬”一起守衛故宮

中國青年報·中青在線記者 蔣肖斌文并攝

從故宮西華門進，往前走幾十米，隱約聽到犬吠聲從一個小院里傳來。一進院，就感到了有形的壓力，20多條威風凜凜的故宮護衛犬亮著牙齒，對陌生人目露兇光，這是一次不敢離“主角”太近的采訪。

不像“故宮貓”那樣風光無限、不時上個新聞，“大內御犬”是一個神秘的群體。只在夜間出沒，立功也不張揚，從出生被選中的那一刻，它們就將在故宮度過一生。而身為犬隊隊長的常福茂，也“一輩子沒干過別的，腦子里全是狗”。

紫禁城的夜，絕大部分游客沒有見過，卻是常福茂最熟悉的場景——和故宮護衛犬一起夜巡是他的日常工作。

從上世紀80年代初開始，常福茂就在故宮工作，最開始在中控室。過去的監控設施比較簡陋，就是在展柜擱一個麥克風，值班室安一個喇叭，開到最大音量，聽到異響，就趕緊去現場查看。

20歲的常福茂初來乍到，“膽小啊，養了一個小狗跟著巡邏壯膽”。這就是第一代故宮護衛犬，只不過那時沒有“編制”，也不成體系。

后來，故宮發生盜竊案件，大家意識到護衛犬的不可替代。1987年，故宮犬隊正式成立，此后不斷發展壯大，如今已有23條在編的故宮護衛犬。“大內御犬”們主要值夜班，但遇到故宮維修、臨時展覽等特殊狀況，也可能派員前去現場24小時值守。

故宮博物院院長單霽翔說過，故宮的安防是“人機狗”結合。常福茂對自己一手調教的狗也很有信心：“機器有誤報率，人可能會打瞌睡，但狗即便晚上睡覺都很警覺，多一道防線，就多一分安全。”

今年59歲的常福茂養了快40年狗，對如何選狗訓狗有獨到的經驗。

“首先，挑小狗，毛硬的性格剛強，脖子長的性子直，鼻子長的嗅覺好，都是護衛犬的好材料；其次，從4個月開始教養，也就是‘學前教育’，讓小狗明白什么該做什么不該做，同時發現小狗的天賦，有的嗅覺好，有的善撲咬；然后，1歲的狗正式‘入學’，3個月服從訓練和3個月使用訓練；最后，1歲半的故宮護衛犬順利‘畢業’，上崗。”

故宮護衛犬的工作是忙碌的，上崗后也不能停止訓練——還得在沒人的時候練。以春天為例，常福茂每天早上4點半起床，穿上重達幾十斤的防護服，5點到7點訓狗，一個半小時輪訓，晚上5點半后，也可以訓練。至于訓練場地，那是相當氣派，“太和門前廣場、金水橋，都是咱的訓練場”。

狗表現好時，他就大聲地夸獎“好狗”。說得久了，有時候自己兒子考試考得好，常福茂順嘴也大夸一句“好狗！”為了訓狗，常福茂還天天去健身房舉啞鈴，“不然訓練撲咬的時候，這么大一狗撲過來，扛不住啊”！

故宮護衛犬一般從1歲半服役到7歲，退役后就在故宮“養老”，算是掙得了一個終身鐵飯碗。7歲退役，一是因為狗年齡大了可能會追不上年輕力壯的人，二是由于長期訓練，狗的肺使用量大，壽命比寵物犬短得多，一般只能活10歲，7歲退休也是為了讓這些為故宮安全作出貢獻的生靈，可以安度晚年。

然而，這些威風八面的故宮護衛犬，大部分都沒有自己的名字。常福茂解釋：“起名字，人知道它叫什么，狗自己也知道，你一叫它，它可能一愣神，貽誤戰機啊！如果沒有名字，狗就只認主人的聲音，說上就上，毫不含糊，別人根本沒法叫它。”

當然，故宮護衛犬一點兒也不在意這些“虛名”。即便在抓到不法分子時，“大內御犬”也從不要獎勵。常福茂說，在狗的邏輯中，能抓到“壞人”，就是對自己最大的獎勵，比人還開心。

還有一年就要退休了，常福茂這兩年收了幾個二三十歲的年輕徒弟，要求是首先得熱愛這個工作，其次得不怕咬，“這吃的是一個挨咬的飯”。在撲咬訓練中，常福茂被誤傷過無數次，已經記不清楚打了多少回疫苗。但一代一代的“大內御犬”和下一代訓犬人，就是這樣接棒守衛古老的紫禁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