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汾東城禁煤區：遲到的供暖

望著村里幾戶人家煙囪冒出的煤煙，村干部馮斌(化名)作出了一個艱難的決定：暫時不再上門去查了。

“氣溫已降至零下，暖氣到現在不給送，冒煙的這幾家，家家都有生下沒幾個月的小娃，你說咋辦？”

馮斌所在的村位于山西省臨汾市段店鄉。去年，他跟著村支書在村里巡查，開始制止村民燒散煤。“通過做工作，去年村里60%以上的人家都安裝了環保鍋爐，燒了不到1年，后來接到通知，村里要接大暖了。”

去年，臨汾市依法采取強制封停燃煤鍋爐、給予改造戶專項經費補貼等措施，推動市區建成區及周邊行政事業單位的燃煤鍋爐徹底替換清潔能源，同時要求與市區接壤的6個鄉鎮，村民采暖及炊事停止燃用散煤，由縣級政府負責配送潔凈焦。

馮斌曾經的工作經歷就是在這一背景下發生的。

日前，臨汾市政府召開新聞發布會宣布，計劃用3年時間實現市區155平方公里規劃區無煤化、市區周邊1500平方公里區域清潔化、1500平方公里以外區域集約化清潔取暖工程。為此，臨汾城區今冬設置了“禁煤區”，關停了熱源廠老舊的燃煤鍋爐，實施熱源廠煤改氣工程。

為響應市里的散煤整治政策，規定范圍內的市民陸續拆卸家中燃煤鍋爐，不再留有散煤，準備正式告別“千年燃煤取暖”的歷史，等待接入集中供暖。

然而，冰冷的冬天來了，百姓期盼的集中供暖卻沒等到。

“不讓燒煤，又不供暖，人不能一直挨凍啊！”

11月15日原本是臨汾市供暖的首日，在供暖日開始前3天，臨汾市住房和城鄉建設局局長杜敏表示，大部分區域都能于11月15日按時供熱采暖，承擔東城供熱任務的海姿熱源廠也明確表示11月1日就具備試運行條件。

然而，進入供暖期已經10多天，連日來當地最低氣溫也已在0℃以下，可臨汾東城的供暖卻沒動靜。

“哪哪兒都冷，也不讓生火，孩子的小學也沒有暖氣，老人和小孩穿了好幾層，還是凍得不行。”家住108國道旁邊，臨汾東城新民村的李女士，這幾天全家人每晚都擠在一個空調屋。

“這(冷)可不是開玩笑的，我這兩天凍得手腿發麻，已經吃上了維腦路通、丹參，一年(到頭)都沒吃過藥，但這兩天吃上了(怕身體出問題)。”對于自己受凍的遭遇，李女士說起來就郁悶：“晚上睡覺，兩條腿冰涼冰涼的，我就用手狠勁兒地搓，搓到手上出汗，身上出汗，一直搓到半夜。”

不遠處村民老張家的煙囪，已經冒起了一縷黑煙。因為實在受不了凍，他已將年邁的母親送到了有暖氣的親戚家去住，自己則在家偷偷摸摸燒起了煤爐子。

事實上，在家重新燒煤的村民不止老張一個。“不讓燒煤，又不供暖，人不能一直挨凍啊！”11月22日，臨汾東城賈德村村民對中國青年報·中青在線記者說。

賈德村道路已被挖開，一根根粗重的供暖主管道正在吊裝、鋪設。一名推著滿車煤磚的村民正繞過管道，將用于取暖的煤磚推進自家院門。而為了取暖，有村民燒起了玉米芯，“現在沒有賣炭的了，大家都在各想各的辦法。”

“來不來暖氣，什么時候來，總該給個說法吧？”

除了周邊村莊，附近的居民小區受凍情況也令人擔憂。

“清潔過冬就可以不供暖嗎？”擁有40多棟住宅樓的臨汾市臨鋼二區，作為老生活區已存在多年，數千名退休職工在此居住，是典型的老齡化社區。然而，進入供暖期10多天了，整個小區暖氣冰涼，老人白天在家待不住，只能出門曬太陽取暖。

“家里沒送暖，晚上電褥子、電暖氣還能湊合，可白天不能總蓋被子躺著呀。”今年76歲的董大娘說，自己晚上在家吃了飯就鉆被窩里，半夜要起來幾次開關電暖氣，一冷一熱間，老人病了，直至現在還在輸液。

11月22日上午，中國青年報·中青在線記者來到臨鋼二區25號樓的黃玉蘭老人家中，敲打觸摸暖氣片，中空，冰冷。

“你摸摸這暖氣片有多涼？家里比外面更冷。”黃玉蘭今年已是78歲高齡，與81歲的老伴在此長期居住。寒冷的室溫使二位老人感冒發燒，輸液多日。兩位老人在家，只得帶病互相扶持。

黃玉蘭老人無法理解的是：“為啥送暖氣了才開始鋪管道，為什么不在供暖期之前就準備好呢？”

“來不來暖氣，什么時候來，總該給個說法吧？”“就沒有人出來解釋一下嗎？民生難道不是大事嗎？”說起供暖，老人意見很大。

沿著108國道走訪，中國青年報·中青在線記者發現，臨汾城東不少地區未供暖，甚至不少村莊供暖主管道才開始鋪設。

住建局長：“煤改氣”施工進度未達要求

那么，究竟是什么原因影響了臨汾東城百姓的冬季采暖？

在11月12日臨汾市政府召開的新聞發布會上，臨汾市住房和城鄉建設局局長杜敏曾解釋，“一城三區”是今年臨汾市清潔取暖改造的主戰場，范圍1500平方公里，共43萬戶。主城區和堯都區平川區域是今年推行清潔取暖的重要區域。

但是，由于環保限產停產要求和華北地區普遍推行清潔取暖工程，造成管材、壁掛爐等許多施工所需材料和設備貨源緊張，不能及時供應到位，再加上“煤改氣”實行分戶取暖，需要挨家挨戶對接安裝壁掛爐，專業安裝隊伍人手不足，壁掛爐安裝進展緩慢，影響了工程快速推進。

同時，今年主城區和堯都區平川區域實施供熱面積相當于2002年至2016年主城區實施集中供熱面積的總和，情況復雜，供熱、供氣等管網鋪設難度大，城中村及周邊村莊管網鋪設長且需要分戶抽頭，工程量非常大，施工進度達不到序時要求，造成部分區域需延期供熱。

據了解，今年，臨汾市關停了曾被環保部約談的海姿熱源廠老舊的燃煤鍋爐，并由該企業實施熱源廠煤改氣工程，繼續承擔東城供熱任務。

中國青年報·中青在線記者先后致電臨汾市市長熱線、堯都區區長熱線、海姿供熱電話，了解發現，關于東城究竟何時能完成供熱，至今沒人能說清。

海姿供熱工作人員同時表示，供暖延期在于部分用戶繳費不到位、供熱管道尚未鋪完等原因，情況復雜，因此不具備供暖條件。另外，今年是公司煤改氣第一年，接到通知比較晚，相關設備采購也因此推遲，“整個東城都遲了”。

可以確定的是，未來一段時間，臨汾天氣將面臨持續降溫，而對于何時供暖以及能否保證質量供暖，不少群眾在接受采訪時對此表示憂慮。

本報臨汾11月23日電

中國青年報·中青在線記者 胡志中 來源：中國青年報 ( 2017年11月24日 04 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