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過去的這個夏天,新的社會階層人士的新鮮度在上海灘廣受關注。

從浦西延安高架路兩側望不到邊的樓宇里進進出出的外企白領,到浦東陸家嘴沿街行色匆匆的會計師、律師,再到自貿區地界林林總總的科技公司和創業公司里那些年輕的CE0和工程師,還有來自東南西北為追求夢想選擇做自由職業者的年輕人,這個被冠以“新的社會階層人士”的群體頻頻在媒體上亮相。

中共上海市委統戰部在有關調研中最新公布:上海新的社會階層人士達365萬人,在全國城市中列居前位。

新媒體(自媒體)負責人培訓班開班

7月,一場別開生面的培訓活動分外吸引眼球。55位粉絲量在十萬至千萬級的上海公號大V進行了為期三天的集體培訓。與往常不同的是,這次培訓的組織者并非互聯網企業或營銷機構,而是中共上海市委統戰部,培訓的內容是宣講介紹黨的統一戰線與統戰工作。不少參與者坦言,接到培訓邀請時,感到很驚訝,因為作為“體制外”的新媒體和自媒體,他們從來沒有接觸過統戰部門,有些甚至連“統戰”二字都搞不清楚。新媒體(自媒體)負責人培訓班,不僅在上海是首次,在全國范圍內也是開創性的。

面向新的社會階層人士開展統戰工作,對統戰部門慣常工作思路和方式方法都提出了新要求。以培訓班為例,市委統戰部以往的各類培訓班一般在一周左右,辦這次培訓班之前征求意見時,不少新媒體人提出,因為工作節奏很快,希望壓縮時間,為此,開班時間壓縮到三天。給他們講課、與他們交流,也常常要切換心腦頻道,了解他們的所思所想,適用“85后”、“90后”的語言,達到“統戰”的切實效果。無論是網絡語言特征,還是時尚的著裝風格,在短短的開班儀式上,中共上海市委常委、統戰部長沙海林坦言,他感受到新的社會階層人士之“新”。

實際上,上海已經有許多新的社會階層人士參政議政。據統計,在滬各級人大代表和政協委員中,新的社會階層人士已占相當比例,達數百人。民主黨派成員中,新的社會階層人士超過6000人。

總體上看,上海新的社會階層人士以中青年人士為主體,受教育程度與收入水平普遍較高。新的社會階層群體集中于新技術、新產業、新業態、新模式經濟形態,匯聚在商務樓宇、產業園區和基層社區。主要包括私營企業和外資企業管理技術人員;中介組織和社會組織從業人員;新媒體從業人員和網絡意見人士;自由職業人員。

就如何看待上海幾百萬社會新階層的龐大群體,記者向沙海林提問,他的回答明確堅定:“上海新的社會階層人士是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的培育者、參與者和推動者,是實現創新驅動發展、經濟轉型升級的生力軍,也是創新社會治理、加強基層建設的重要力量。從這個意義上講,新的社會階層人士是黨執政興國的重要依靠力量,加強對新的社會階層的團結引導是一項重大而緊迫的任務。”

從“局外人”變為“局內人”

8月,奉賢,上海遠郊區。

驕陽似火的下午,在區委統戰部的會議室里,記者的訪談進行了整整一個下午,熱烈的氛圍堪比室外的氣溫……

讓我們先認識幾位特殊“掛友”:

伍海輝,從一名外企高管,轉身為奉賢區人社局掛職副局長,曾經的“伍總”、而今的“伍局”,變化的不僅僅是身份,用他自己的話來說:“新的工作、新的崗位,讓我煥發出了初戀般的熱情”。

童麟,在靜安區,他是某律師事務所的高級合伙人,在奉賢區,他是區司法局掛職副局長。司法局班子會議上,大家一句“黨外干部也是黨的干部”,讓他感受到了“尊重和信任”,由此,人在這里,心也在這里了。“由初來時的榮譽感到真正的責任感,這就是我對權力的全新認識”。

項東,卸下了上海奉賢區文廣局掛職副局長之職,他又干回了傳媒公司老總的老本行。臨別之際,他由衷感嘆:“一年掛職時間這么快過去了,好多事還沒有做完……”對于即將接任掛職副局長的宋波,他留下了這么一句話:“通過掛職,體制內的干部和體制外的人才,雙方的交流達到了一種極致。”

伍海輝、童麟、項東、宋波、楊樂……他們來自上海的各個區,有各自的專業領域,到奉賢后,他們分別去往區屬不同的委辦局擔任領導職務,然而,他們有一個共同的名字———“掛友”。

自2013年7月起,中共上海市委統戰部與奉賢區委聯合共建“上海新的社會階層代表人士奉賢實踐鍛煉基地”,每年從體制外遴選數名新的社會階層代表人士,安排他們進入奉賢區政府部門掛職,擔任行政副職1年。至今,此項工作已經開展了3年,共3批新階層人士完成了掛職。

如果說基地的建設,是中共上海市委統戰部在工作機制上邁出的一小步,那么對于做實“新的社會階層人士”統戰工作的全局性思考,上海在更早的時候就已邁出了一大步。

對于基地的建設,市委統戰部的初心很明確——努力在選人、育人、用人方面形成可復制推廣的做法和經驗。

掛職人選需符合3個基本條件:必須是新的社會階層代表人士,在某個領域成就突出,對社會有積極貢獻和一定影響;有較強的掛職意愿,且動機純正,以提升綜合能力為主要目的,愿意犧牲部分經濟收入和時間,為掛職所在地的經濟社會發展作出貢獻;具備良好的政治素養,能夠發揮代表人士表率作用,把自己看做是黨的干部。

迄今為止的三批“掛友”中既有律師、行業協會負責人,也有民企、外企高管和天使投資人,來自法律、金融、信息技術、人力資源、文化創意等領域,被安排到區發改委、科委、經委、人社局、區司法局、文廣局等單位掛職。

為了幫助掛職干部完成角色轉換,基地擬定了5項制度——入區培訓制度,基地在掛職干部上任之初集中開展入區培訓;導師帶教制度,掛職單位主要領導作為帶教導師,對掛職干部給予業務指導和支持;結對交友制度,由分管掛職單位的副區長與掛職干部一對一交友,保持密切聯系;走訪談心制度,區委組織部、統戰部定期走訪掛職干部和單位,掌握掛職干部思想動態和工作開展情況,聽取單位對掛職干部的綜合評價;總結交流制度,基地在每個季度末組織掛職干部和單位領導開展一次專題座談,及時總結掛職工作進展,研討解決相關問題。

如何在有限的掛職時間內,最大限度發揮掛職干部專長和優勢?市委統戰部和奉賢區委、區政府商定的做法是,采取項目式掛職。基地支持掛職干部把完成一件件項目作為抓手,協助管理掛職單位工作,以破解難點問題和工作瓶頸作為突破口,發揮專長、調動人脈資源,快速切入工作。掛職單位安排專人協助開展工作,在參會、閱文、決策等方面與體制內領導干部一視同仁,壓擔子、給實權,放手讓他們獨當一面、一展所長。

掛職干部的引入在一定范圍內起到了“鯰魚效應”,他們做事不作客,敢闖敢試。嚴謹的職業精神、開拓創新的進取精神、善于合作的團隊精神以及勇于承擔、敢于負責的擔當精神對體制內的干部起到了積極影響,增強了掛職單位領導班子的活力和執行力。他們開展工作的方法、經驗和視角也拓寬了班子人員的思路和視野。天使投資人邵楠曾在基金、證券、信托公司及投行擔任過高管,他在掛任區發改委副主任期間,主持完成區擔保中心由事業單位改制成企業的工作。他履職期間的不少專業建議被區委、區政府采納。

“掛友”們真掛實干,干出了成績,贏得了口碑,為地區經濟社會建設作出了實實在在的貢獻。律師厲明在掛任區司法局副局長期間,著力協助推進法治政府建設,參與編寫《奉賢區人民政府依法治區規劃》,健全區政府法律顧問團工作機制,建立起協助政府化解社會矛盾的公信平臺;外企人力資源總監伍海輝在掛任區人社局副局長期間,帶隊到北大、清華、人大、復旦、交大等名校招聘儲備人才,創新運用宣傳片、網站、微信平臺等手段全方位推介奉賢,吸引了765名應屆畢業生應聘48個崗位。

“掛友”們從局外旁觀到親身參與政府決策,和體制內干部團結一致,共同應對各種難題。掛職對他們來說就是最直接、最有效的參政議政、合作共事。傳媒公司總經理項東在掛任區文廣局副局長期間,傾力打造奉賢“文化名片”,策劃運作了“言子杯全國青少年鋼琴大賽”、“南上海滬劇節”等一系列大型項目;信息服務業行業協會秘書長陸雷在掛任區科委副主任期間,為基層單位、企業做了大量互聯網知識普及講座,幫助一些村和電商有效對接,建立農產品網上銷售渠道。

動漫產業協會副秘書長楊樂在掛任區經委副主任期間,完成全區萬余戶工業企業的績效評價。“掛職使我在充分了解政府如何運作的同時,深刻體會到了管理企業數十數百員工和為成千上萬群眾服務的差異,明白了政府工作的不易,更能理解政府行為,思考問題更加全面、客觀,政治把握能力也由此提升。”楊樂告訴記者。

讓“掛友”們發自內心感動的是,在掛職期間,市委統戰部和奉賢區各級黨政組織用實際行動表達了求賢若渴、做到了禮賢下士。在采訪中,新老“掛友”們對黨的統戰工作心服口服,用親身經歷做示范,呼吁身邊的新階層人士獻計出力,支持黨委政府工作。

從建立聯席會議制度到增設社會工作處

2007年9月,上海在市級層面建立了新的社會階層人士統戰工作聯席會議制度,由市委常委、統戰部部長擔任召集人,市委宣傳部、市教衛黨委、市科技黨委、市商務委、市人力資源與社會保障局、市工商聯等26家單位為聯席會議成員,各區縣統戰部列席聯系會議。依托聯席會議制度,研究分析、溝通協調、指導推進本市新的社會階層人士統戰工作。沙海林告訴記者:“自2008年至今,市級聯席會議已召開12次全體會議,在整合資源、形成合力、凝聚共識、推動全市各有關單位、部門及各區縣開展新的社會階層人士工作方面發揮了積極作用。之后,各區縣也相應建立了新的社會階層人士統戰工作聯席會議,協調推進本地區新階層人士統戰工作。”

在聯席會議制度的大框架下,市委統戰部逐年對上海的中介組織從業人員情況、自由擇業黨外知識分子情況、外商投資企業管理技術人員情況,自由職業者情況等做專題調研,獲得了一批基礎數據。2013年,中共上海市委把“團結引導新的社會階層人士”作為重點課題,課題組依托新的社會階層人士統戰工作聯席會議成員單位,發放調查問卷3289份,走訪了6個新的社會階層人士較為集中的單位和地區,召開調研座談會17場,聽取包括新的社會階層人士、相關工作部門和專家學者的意見建議,取得了一批研究成果。2016年,根據中央統戰部的統一部署,市委統戰部協調有關部門,組織力量對新的社會階層人士總體情況以及私營企業和外資企業管理技術人員等4類群體開展深入細致的調研,了解和掌握了有關基本數據,分析和總結了他們的基本特征,進一步總結經驗,梳理分析問題,提出對策與建議。

在聯席會議制度的旗幟下,上海中青年知識分子聯誼會建立了。“知聯會”從自由擇業知識分子中吸納會員。2007年,知聯會成立“專業人士分會”,吸納包括管理技術人員在內的自由擇業知識分子70余人。2010年,針對上海外商投資企業多、管理技術人員層次高的特點,成立了知聯會“外企分會”,吸收外企高管80余人。依托知聯會平臺,引導私營企業和外資企業管理技術人員積極議政建言、扶貧濟困、服務社會,其群體作用得到發揮,影響進一步擴大。

在聯席會議制度的指引下,各成員單位貫徹中央和市委統戰工作會議精神,結合各自實際,積極探索、努力實踐。市社會工作黨委完善選拔機制,建立新的社會階層人士信息庫;市教衛工作黨委建立民辦高校統戰工作制度;市財政局依托注冊會計、資產評估兩個行業協會黨委,做好行業黨外代表人士的培養和舉薦工作;市工商聯做好民營企業管理技術人員統戰工作;市社團局與相關部門聯合出臺加強社會組織人才隊伍建設的實施意見;市婦聯開展系列評選活動,發揮新的社會階層優秀女性的示范引領作用;浦東新區統戰部摸底調研新媒體,重點聯系一批有影響力的新媒體、自媒體負責人;黃浦區委統戰部重點聯系一批新的社會階層代表人士,邀請他們參與黨派團體工作。

2013年底,中共上海市委統戰部于將綜合處更名為社會工作處,在原有職責基礎上,增加社會組織統戰工作職責。今年4月,進一步調整處室職能,明確由社會工作處負責全市新的社會階層人士統戰工作。

白領之家“海燕博客”

做實“新的社會階層人士”統戰工作,市級層面長袖善舞,區級層面則是多錢善賈。

“海燕博客”創辦于2006年4月1日,由時任黃浦區南京東路街道團工委書記施海燕發起,雛形為50人的“MSN空間群”。“說是做‘兩新’工作,做起來卻是一窮二白———連個說得上話的平臺都沒有,怎么辦?”施海燕告訴記者,她用了一個最“笨”的辦法,去“掃樓”。

區域內的十幾幢商務樓宇,逐一拜訪,起初多次被商務樓宇的保安疑為“推銷人員”而拒之門外。

功夫不負有心人,在她的堅持下,50余位白領愿意來參加戶外拓展活動,他們成了“海燕博客”的“骨灰級會員”。活動結束后,大量的文字和照片被傳上了當年最時髦的“MSN空間群”。

由此,依托于“MSN空間群”的“海燕博客”誕生了。2012年7月,“海燕博客”以黃浦區委統戰部為業務主管單位,在區社團局注冊成立“上海市黃浦海燕博客公益發展中心”。

來看一組數據:通過近10年的發展,“海燕博客”現已擁有線上博友近2萬人、孵化培育子社團17個,聯系數百家已注冊社會組織和較有影響力的自組織,每年舉辦活動200余場,有效團結凝聚了一大批新的社會階層人士,成為開展新的社會階層人士統戰工作的重要載體和品牌,并兩次獲得中央統戰部“全國統戰工作實踐創新成果獎”。

滿“10歲”的“海燕博客”從最初以文娛活動吸引,發展到通過組織公益活動,團結凝聚新的社會階層人士。跟隨著“海燕博客”成長的腳步,我們看到:子社團都市原點劇社圍繞山區支教、關愛艾滋病患者、宣傳歷史人文地標等公益題材進行話劇排演,參演了央視首部闡述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專題片《國魂》,原創了“上海市第一套白領工間操”,受益人群數萬人;海有愛公益社在世博期間招募志愿者2000余人發起文明乘梯公益行動,該項目榮獲“上海市迎世博600天行動服務貢獻獎”、“上海市志愿者行動創新獎”;海航夢想派推出“子路廚房”僑界老人夢想家園關愛行動,百余名白領與50余戶僑界空巢老人結為“忘年交”。

交談中,施海燕動情地對記者說:“我們有源源不斷的活動和創意。對于新的社會階層人士而言,最不缺的就是新思路,只要給他們創造平臺,一切皆有可能。”

黃浦區委統戰部多次組織線上、線下專題活動,邀請區領導及相關部門負責人與“海燕博客”開展互動交流。社團中的骨干成員積極建言獻策,針對“一帶一路”、科創中心建設、金磚銀行運營、上海金融試驗改革、長江經濟帶建設等熱門議題,共提交30余篇書面意見,通過有關渠道報送全國政協、中央統戰部、中國僑聯、市委辦公廳等。

迄今為止,“海燕博客”及其子社團中多人獲得“上海市統一戰線工作先進個人”、“上海市三八紅旗手”、“上海市優秀志愿者”、“上海市新長征突擊手標兵”、“上海市僑界創業之星”等稱號;有10余位社團骨干參與了上海市社會組織代表人士理論研修班、華僑華人專業人士回國創業研習班;有10余人擔任了區政協委員、區青聯委員;有30余人加入市級、區級僑商會、歐美同學會、知聯會等團體;此外還儲備了一批百余人的后備骨干。

“海燕博客”作為具有民間性、公益性、統戰性的樞紐型社會組織,打破部門、地域、行業、時空等方面的限制,畫成了一個以“海燕博客”為中心,孵化培育子社團和社團骨干為內圈,新的社會階層群體為外圈的“同心圓”。

連日的采訪中,記者深切感受到,上海新的社會階層人士統戰工作有聲有色有看點,其歸根結底在于堅持和加強了黨的領導,建立健全了領導體制和工作機制。上海在市、區兩個層面成立聯席會議制度,明確了各成員單位黨組織在開展新的社會階層人士統戰工作方面的職責任務,搭建了相關工作載體和平臺;開展新的社會階層人士統戰工作,還必須以思想建設為引領,發現培養一支代表人士隊伍。上海各級統戰部門在“組織起來”方面進行了積極的探索,積累了新鮮的經驗,主動面對和解決“誰來領導、誰來做和怎么做”的問題。這是新形勢下有效開展新的社會階層人士統戰工作的根本和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