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國脫歐公投，脫歐派以2.8個百分點的微弱優勢獲勝，迄今仍引爆著輿論。

盡管有分析家認為“公投結果不具法律約束力”、“如果英國議會不表決批準則脫歐仍不可能”，相信“還有一番博弈”，但這并不符合英國自“大憲章”以來的政治傳統：正如《衛報》資深專欄作家西蒙·詹金斯爵士指出的，公投是由選舉產生的內閣拍板決策，若拒絕接受公投結果，就等于從根本上質疑英國的代議制機制，并在民主表達方面失信于選民，因此“不管結果多苦澀都只能尊重并執行公投結果”。

許多觀察文章都指出，英國首相卡梅倫錯估了形勢，導致豪賭失敗：卡梅倫先是認定“時間對脫歐派有利”，繼而在公投進入倒計時階段沉浸于“大多數精英支持留歐”的十拿九穩心態中。

事實證明，這些判斷離題萬里：投票前民調顯示，越是年輕的選民支持留歐的越多，他們已習慣在“大歐洲”無拘無束旅行，年紀越大就越沉浸在對“大英國”的回憶中而熱衷脫歐。光這點，卡梅倫的判斷就弄反了。

與歐陸間若即若離，在英國有悠久傳統。二戰后的歐洲一體化進程中，英國幾乎步步遲到，也處處“特殊”：不使用歐元，不加入申根區，不接受難民統一配額……脫歐派也好，留歐派也罷，都是這套“英國游戲”古老規則的信奉者。

只不過，后者認為最有利的做法是留在歐盟里討價還價，爭取更多特殊待遇；前者則認為與其在歐盟里浪費時間不如分灶另過。而兩邊又都希望借對方存在為自己增加政治籌碼——卡梅倫發動公投旨在給布魯塞爾施壓，迫使其接受英國更高的“特殊性”要價，而英國獨立黨領導人法拉奇等脫歐派則以此指證留歐是大政治家利益，鼓動選民“用人民的意志戰勝精英利益”。

結果卡梅倫賭輸了，已宣布辭職的他，在未來幾個月內還得忍受“先惹禍再甩攤子”的譏諷，并勉為其難地充當看守內閣首相。

盡管公投結果在歐洲乃至全球市場引發“斷崖”效應，但它給英國造成的經濟、地緣政治等沖擊未必如想象中那么大：英國本就是歐盟中的“特殊成員”，如今只是更“特殊”一些，英國歐盟間仍會努力接受并適應新關系。

耐人尋味的是，同為“斷崖”，英國股指在收盤前跌幅收窄，最終只跌了3.15%，而德國（6.82%）、法國（8.04%）、意大利（12.48%）、西班牙（12.47%）投資市場的反應激烈得多。可見歐盟各國對此次公投結果更敏感：這是歷史上首次有成員國投票脫歐，意味著隨著歐盟機制對歐債危機無能為力，在難民問題上令人失望，歐洲民眾對這個既非選舉產生又不能用選票更換的歐盟決策機構，乃至對“歐洲一體化”的概念，都產生了懷疑，這也挑戰著歐盟的存在價值。

此時此刻，英國和歐盟都需要先穩住底盤，避免發生更多連鎖反應——多數居民支持留歐的蘇格蘭已揚言“重啟獨立公投”，而歐盟其他27個成員國中對歐盟機制和歐洲一體化原則質疑的聲音，也勢必受到此次“英國榜樣”的鼓舞。

□陶短房（學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