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為警方繳獲販毒團伙使用的豪車及擺滿操場的717公斤冰毒。張嘉琦攝

一群臺灣人糾集在廣東省東莞市,以快遞點為掩護,通過地下錢莊籌集逾千萬元入境,計劃武裝走私大批量冰毒,不想,栽在了中轉地警方手里。

記者近日從廣東省公安邊防總隊獲悉,短短兩個月,廣東省公安邊防總隊偵查隊聯合東莞市公安邊防支隊偵查隊成功破獲“2016.1.26”特大走私毒品案,一舉打掉一個境內外互相勾結的販毒集團,共抓獲犯罪嫌疑人28名,其中臺灣籍犯罪嫌疑人15名,繳獲毒品約717公斤,槍支9支,子彈349發,毒資現金人民幣150萬元、港幣200萬元以及奔馳AMG、奧迪Q7、寶馬5系等作案車輛11輛。

據介紹,此案是該總隊今年以來破獲的最大一起毒品案件,也是近年來東莞市公安機關單案繳獲毒品成品和制式槍支最多的一宗案件。

迷云:神秘計劃

2015年12月22日,冬至。一條來自福建省公安邊防總隊的線索顯示,一個境內外互相勾結的販毒集團正在密謀一個代號“CC”的行動計劃,企圖從廣東秘密籌措一批毒品出境。其中有來自臺灣的毒品投資人、“金主”林某,60多歲,道上綽號“元三”；與其里應外合的神秘人物,極有可能是去年粵閩邊防警方聯合偵破的一起武裝販毒案中的漏網之魚,代號“187”。

廣東省公安邊防總隊偵查隊經報總隊批準,將案件層層上報至公安部,正式將此案列為公安部督辦目標案件。之后,由邊防總隊業務部門和東莞市公安局、邊防支隊領導成立聯合指揮部。

臘月初二,偵查員發現,“元三”以商人身份從中山入境廣東,落腳點是東莞市黃江鎮某五星酒店。專案組派出偵查員對酒店內外進行監視。

當晚零點左右,一輛黑色奔馳AMG豪華轎車停到酒店停車場,一個50歲出頭中等身材,稍微謝頂、有點駝背的男子從駕駛座下車,邊點煙邊走進酒店,車里后座還有一個“黑影”叼著煙正在看手機。從體型上看,此人寸頭發型、體態肥碩,但身份不明。半小時過去了,神秘男子獨自從“元三”房間出來,開車離開。專案組果斷派出偵查員跟蹤黑色奔馳AMG轎車。

“元三”深居簡出,既不走親訪友,也沒有任何商務活動。他在等待什么呢?

相比之下,黑色奔馳AMG轎車上的兩個人就顯得活躍許多,常常一天之內輾轉廣州、佛山、中山、東莞、惠州等地,或喝茶會友,或聚賭打牌,甚至聚眾“溜冰”(用“冰壺”來吸食冰毒)。專案組根據偵查,確認了密會“元三”的正是代號“187”,有境外犯罪記錄,據說“能搞到槍”。

偵查員發現,這兩人十分嗜賭,常常到東莞厚街鎮某檳榔店聚賭,也經常到東莞市南城區一家名叫“天天”的快遞公司。

“天天”快遞公司所在位置偏僻,與東莞市環城高速擦邊而過。讓專案組感到蹊蹺的是,這家快遞公司長期沒有快遞寄送業務,卻幾乎每日豪車云集,虛掩迎客,外人難以接近。

種種不合常理的跡象讓專案組斷定,這家快遞公司有問題。

交鋒:斗智斗勇

由于周邊地形空曠,同時架設在快遞公司門口左右兩個監控攝像頭直掃路面,虎視眈眈,有時還有一輛疑似“看水”(望風)的車子停在路邊,為了防止暴露,專案組派出偵查員輪流潛伏在快遞公司附近,密切監視那里的一舉一動。

民警蹲守發現,經常與代號“187”結隊而行的那個“肥碩黑影”,被確認是該快遞公司的老板洪某,約40多歲,人稱六哥。“天天”快遞公司店面是2014年春節后,他人為抵賭債轉給六哥的。從那以后,這里就成了一伙開著奧迪Q7、寶馬5系等高檔轎車的陌生人聚會的窩點。

專案組很快查詢到多輛豪車的車牌信息,卻發現,這些豪車的車牌竟然都是套牌假牌,但真假車牌和相應車型、顏色卻是一模一樣。

專案組又派出多組偵查員對這些可疑豪車進行秘密跟蹤。

1月19日晚9點多,“187”和六哥各自出門。西南方向,“187”經虎門大橋出了城。六哥駕駛他的奧迪Q7車帶上另一個男子開上廣深高速。AB兩線偵查員按照專案組部署分頭進行跟蹤。

廣深高速是連接廣州、深圳最繁忙的一條高速公路,車流如織的高速公路上,奧迪車仍然以超過100的時速飆車、別車、超車。B線跟蹤小組的偵查員跟得很吃力,不到30分鐘就跟丟了。

“獵人!獵人!老鷹目標逃脫,請喚醒黃狗!請喚醒黃狗!”跟蹤偵查員將情況上報專案組,請求啟動下一個路段的偵查員接線跟蹤。就在這時,一個低沉而熟悉的發動機轟鳴聲由遠及近從后面傳來,偵查員下意識地挑起眼角望了望后視鏡,心里不禁“咯噔”了一下,他們發現,奧迪車竟然出現在后面,而且并不急于超車,一路尾隨。偵查員輕輕扯下耳機線,若無其事保持車速,大約3公里過后,奧迪車一個變道一個提速超了偵查員的車,一溜煙又消失在夜幕下的車流中。

專案組不確定行動是否暴露,果斷中止AB線跟蹤計劃,A線偵查小組改為在虎門大橋守株待兔,等候“187”返城,B線收隊。

揭秘:破譯密碼

蹲守虎門大橋的偵查員從黑夜等到白天再到傍晚,也等不到“187”再次出現,他出城后就消失了。好在當晚9點左右,監視厚街某檳榔店的偵查員傳來情況:六哥回來了。可是他的奧迪Q7和同行的另一個男子都沒有回來。

此時,另一監控小組傳來重磅情況——一直蟄伏的“元三”開始活動了。他足不出戶就通過澳門的地下錢莊運作了一筆900萬元人民幣的巨款進入珠海,時間是1月19日下午。

這一時間和地點正好與“187”那晚從虎門大橋出城的時間和方向吻合。專案組斷定,“187”當晚去的正是珠海,是奔著這筆黑錢去的。

“通常資金一出現,貨(毒品)也就不遠了。”經驗告訴專案組,“CC”計劃已經到了實質性階段。

專案組及時將情況匯總梳理上報,并將一些重要線索向珠海、惠州、汕尾等市公安機關發出秘密協查通報,擴大偵查范圍。

很快,協查單位有了發現,那輛奧迪Q7出現在粵東S市多處道路監視中。根據多處道路監控,偵查員一眼就認出了車上正是陪六哥出城后消失的男子。

更令專案組興奮的是,這名男子居然是粵東S市公安機關的“掛單”查辦人物。根據S市偵查員描述,該男子是境外身份,內地化名周某,外號“鐵子”,傳說他是一個境外退伍特種兵,身體條件好,心理素質強,在境外干了違法的事情被通緝而偷偷潛入內地。有證據顯示,他在S市參與過多次運販毒品行動。

幾乎同時,專案組又有重大發現——1月21日,“元三”又運作了一筆500萬元人民幣的資金進入珠海,接應的是消失了三天的“187”。

又是一筆大額資金的流動。那么,“鐵子”在S市的目的是籌“貨”嗎?偵查員發現,“鐵子”經常出沒在海邊一些漁村、碼頭走走看看,并沒有發現他有籌“貨”的跡象。

1月23日傍晚,在珠海的“187”終于回到東莞,并在黃江鎮“元三”落腳酒店的一間包房里再次密會“元三”。

“元三”讓“187”盡快安排出海送“魚”,并給他半張寫了坐標的港鈔,要求“187”不見另外半張不交“魚”。專案組分析,他們口中的“魚”即是“貨”,交易地點在海上,具體位置就是鈔票上的坐標,而接頭暗號正是一張港鈔撕成的兩半,由此專案組也大膽推斷,“CC”不是地名,也不是人名,而是“殘鈔”的拼音首字母組合。

決戰:破門突襲

一旦讓毒品進入海上,專案組將面臨抓捕難、取證難的問題。因此,必須將毒品堵截在岸上。但是,貨在哪呢?2月24日,偵查員掌握了一條信息,“鐵子”將于傍晚帶貨回東莞。

當晚十點多,“鐵子”坐著一輛出租車回到快遞公司,手上提著一只黑色塑料袋。此時,抓捕小組已經在快遞公司、檳榔店和其他可疑人員的周圍設伏,只等指揮部一聲令下。但指揮部卻傳來了撤退的指令。

“幾百上千萬元的資金不可能只是一個手提塑料袋的毒品量。”專案組分析,“鐵子”帶回的充其量只是一點樣品,又或者只是“CC”行動計劃的一個“試水”動作。而且,奧迪Q7哪去了?

次日中午,“鐵子”又一次從“天天”快遞公司出發。大約過了40分鐘,他開著一輛寶馬5系轎車到了惠州市淡水鎮某酒店開房住下。黃昏時分,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在酒店貓了大半天的“鐵子”又出動了。偵查員發現,“鐵子”的行蹤與在S市有相似之處,一晚上都在惠州沿海一帶的漁村、碼頭轉悠,一直等到凌晨3點多才回到酒店。第二天,他又去到深圳轉了一夜。

直到2月27日晚上9點多,“鐵子”從惠州出發開往東莞。經過東莞市塘廈鎮一處高速路口時,偵查員發現“鐵子”換了一輛車后繼續回東莞,而這輛車,正是消失了數日的奧迪Q7。

“仔細觀察,可以看出這輛奧迪Q7的車身要比正常情況下沉至少20公分,這是超重的表現,車上必定載有重物。”偵查員第一時間將情況傳回指揮部。

不僅奧迪Q7有反常態,“天天”快遞公司也出現了前所未有的細節變化。“鐵子”開著奧迪Q7向快遞公司迎面而來,而這次作為快遞公司老板的六哥罕見地出門迎接、指揮奧迪Q7倒入公司、迅速關門,動作干脆利落,路邊還留下了一輛豐田車,沒有熄火。這些跡象表明,奧迪Q7上所載物品非同一般。

“毒品極有可能就在這里了,此時收網,可以人贓并獲。”

“先別動,卷閘門要怎么破?外面還有望風的車。”

“要是里面有槍怎么辦,響了就是一場火拼。”

“一般的破門方法太費事,必須出其不意攻其不備,否則一動就對其他地點的嫌疑人打草驚蛇了。”

正當專案組緊張研判時,六哥、“鐵子”等人出乎意料地離開了快遞公司,六哥一伙去了厚街的某檳榔店,“187”和“元三”早等在那里,“鐵子”則飛車開回惠州淡水某酒店。

如果貨已到位,團伙主要成員也在抓捕視線范圍,此時不收網更待何時,但是,快遞公司卷閘門卻成為專案組的難題。

專案組擬定了一個大膽的方案——調動公安特警裝甲車突襲——這種做法在當地公安機關偵辦案件中尚屬首次。

行動!專案組指揮部一聲令下。

2月28日凌晨1點,一輛警用裝甲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直接撞裂快遞公司的卷閘門。抓捕小組突擊小分隊魚貫而入,迅速控制現場。只見這個神秘的快遞公司內部裝潢格調清雅,生活起居條件完備,既不像快遞公司,也不像藏污納垢之地。雖然沒有發現嫌疑人,但專案組卻在這里順利查獲制式手槍兩支、子彈32發,特別是在奧迪Q7里有了令專案組所有人為之振奮的重大發現。

專案組發現,奧迪Q7的后排座和車尾箱塞滿了36個大號飼料袋,打開一看,里面裝滿了疑似冰毒物品,估摸有好幾百公斤。

其他戰場,部署在東莞厚街、惠州淡水、佛山、中山等地的抓捕小組同時收網,抓獲了“元三”、代號“187”、合伙人“天天”快遞公司老板六哥以及馬仔“鐵子”等骨干共28人。據統計,此役共繳獲冰毒717公斤、麻果10克及吸毒工具一批。

經審訊,代號“187”原名李某,臺灣籍,因敲詐勒索被臺灣警方通緝而化名周某方偷渡混跡珠三角,其與“元三”供述了他們看中春節前后海外毒品市場巨大的利潤空間,先后兩次運作毒資共1400萬元,從粵東S市緊急籌措毒品,意圖走私販賣出境,A計劃是由“鐵子”選點后,從S市或周邊城市碼頭直接運到公海,以兩半“殘鈔”為信物進行交易。但由于找不到合適時機,退而實施B計劃,將毒品運到虛設的快遞公司再伺機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