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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過民族”過得好嗎?

2015年10月18日 22:16 | 來源:新華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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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華社北京10月18日電題:“直過民族”過得好嗎?

  “直過民族”,是我國56個民族中的特殊成員。他們從原始社會或奴隸社會跨越幾種社會形態(tài),直接進入社會主義社會,幾乎“一夜之間”跨越了其他民族上千年的歷程。

  中國“直過民族”脫貧,是人類文明史上的奇觀。而在與現代生活接軌的進程中,每個“直過民族”都經歷著經濟、文化、社會的碰撞與變革,有快樂幸福,也有艱辛苦痛。

  “全面實現小康,一個民族都不能少。”習近平總書記今年1月在云南考察時強調。

  那么,“直過民族”脫貧現狀如何?面臨哪些困難和問題?日前,新華社記者深入位于西南基諾、布朗、瑤族山區(qū),了解到了大量鮮為人知的情況。

  中國最后確認的民族已融入現代生活

  9月,記者到云南西雙版納州景洪市基諾山基諾族鄉(xiāng)洛特老寨采訪時,整個寨子隨處可見晾曬的茶葉。在一處空地上,六七名婦女一邊分揀茶葉,一邊聽著手機里播放的流行音樂。遠處山上可以看見密密麻麻的橡膠樹。

  在村民車基的木房子里,洗衣機、電冰箱、電磁爐等家用電器一應俱全,還有一輛摩托車和拖拉機。打開冰箱,里面冷凍著豬肉和罐頭。有些人家還買了小汽車。

  放在東部地區(qū),這樣的生活并不稀奇。但如果了解到以下情況,人們不能不感嘆變遷之快:上世紀90年代以前,這里還都是茅草房,1995年以前家家戶戶都點煤油燈,2000年才通自來水。

  洛特老寨有34戶150多人,和其他基諾族寨子一樣,僅僅幾十年前還過著原始部落刀耕火種的生活。基諾族有2萬多人口,1979年被確認為我國最后一個少數民族。

  2000年初,基諾山被列為國家民委、國家扶貧辦“兩山”扶貧綜合開發(fā)項目,此后又被列入云南人口較少民族綜合扶貧開發(fā)、富民興邊等項目。

  當年11月,基諾山扶貧綜合開發(fā)項目動工,到2014年底共完成基礎設施建設、社會公益事業(yè)、綜合示范村建設、基本農田建設、生態(tài)環(huán)境建設、科技培訓及產業(yè)開發(fā)七大建設項,完成投資1.4億元。

  經過14年多形式、不間斷的扶貧開發(fā),山鄉(xiāng)面貌發(fā)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基諾族群眾的錢包鼓了起來,全鄉(xiāng)農民人均純收入從2000年的800元增加到去年的9308元,增長1064%。

  更具歷史意義的是經濟發(fā)展方式的轉變。景洪市基諾鄉(xiāng)副鄉(xiāng)長唐宏忠說:“以前很多出去打工的基諾人都回來了,家鄉(xiāng)的橡膠、茶葉產業(yè)開發(fā),可以讓他們過上比打工賺錢還要富足的生活。”

  基諾族正在與外界深度融合。只念過小學的車基,最大的夢想是讓現在僅3歲的女兒讀大學。她認為,只有讀書才能走出大山、擺脫貧困。

  當地干部介紹,新中國成立以來,基諾族已培養(yǎng)出了2000多名大學生,這一比例在其他少數民族中都算是比較高的。

  特殊的幫扶,特殊的困境

  云南勐海縣布朗山鄉(xiāng)曼囡村曼班三隊的拉祜族人,仍在布朗山深處采野菌、割松香,偶爾到寨子外用家釀的玉米酒換些油和鹽。

  連接曼班三隊與外部世界的唯一通道,是一條通往曼囡村委會的土路,十幾公里長,狹窄崎嶇,長期無人管護,幾乎要被齊人高的雜草吞沒了。記者從村委會出發(fā),顛簸了約一個小時,才見到那十幾棟吊腳木屋。

  聽到聲響,村民紛紛奔到屋外觀望。有的孩子藏在木房后,瞪大雙眼,好奇地看著到訪的陌生人。

  記者到訪的那天,正值拉祜族傳統的新米節(jié)。他們請來其他寨子的親朋好友一起慶祝。村組長扎康光著膀子,赤腳蹲在火塘邊炒菜,土蜂蛹是他從山上采摘的佳肴。

  曼班三隊有17戶63名拉祜族人,從前生活在偏遠深山里。2004年,當地政府想讓村民們搬出來,特意選址在鄉(xiāng)村公路邊為他們修建了新的木屋。可村民一是嫌新房離田地太遠,干農活不方便,二是覺得新房子是石棉瓦屋頂,夏天住在里面太熱,住了沒過多久又悄悄搬回深山里。2010年,政府又在離村寨原址較近的地方為村民拉通水電、修建木屋,還給家家戶戶裝上了太陽能,村民們才陸續(xù)搬出來。

  然而,與其他貧困地區(qū)相比,“直過民族”的貧困程度更深,貧困原因也更復雜,經濟基礎更薄弱,思想觀念更滯后。對其他貧困群體起作用的幫扶措施,在這里往往難以達到同樣的效果。

  在貴州省荔波縣瑤山瑤族鄉(xiāng),記者看到,部分村民還住在四面漏風的茅草房里,有的連門都沒有,被褥下墊著稻草,每年要吃三四個月救濟糧,常常十天半個月吃不上一頓肉。有些男子窮得連老婆都討不上。

  而這種現狀與歷史相比,已有很大進步。一些瑤族群眾20多年前才從山上搬下來,那時他們甚至不知床為何物,從沒睡過被褥,困了就蜷在火灶邊的稻草堆里。

  除了地處偏遠、交通不便等貧困地區(qū)共性難題,“直過民族”所面對的最大挑戰(zhàn)是如何跨越社會制度的變遷,在思想觀念上與現代生活接軌。由于教育水平低,貧困代際傳遞在一些“直過民族”群體中表現得更為突出,導致他們幾十年走不出“貧困循環(huán)”怪圈。

  扎康說,曼班三隊全寨至今仍沒人小學畢業(yè)。2011年,這里曾設過教學點,一名老師教10多個孩子。如今教學點撤并了,孩子們也全部輟了學。

  而幾十公里外的布朗山鄉(xiāng)曼納村,至今還沒出過一個大學生。34歲的村支書巖上叫是第一個在景洪市讀初中的人。

  “那時候,從小學四年級起就要到十多公里外的布朗山鄉(xiāng)去讀。”巖上叫說,當年他們一起去的有3個人,結果一周后跑回來一個,另一個也不到一個學期就輟學了。

  巖上叫分析,孩子不讀書也不能完全怪家長,本來經濟上確實有壓力,再加上村小的師資水平低、起點低,到了鄉(xiāng)鎮(zhèn)后學習跟不上,時間久了,就回家勞動掙錢了。

  對于這些特殊群體來說,“扶貧先扶智”已成為迫在眉睫的問題。

  奔小康,“直過民族”怎樣“不掉隊”?

  基諾鄉(xiāng)巴朵村“80后”姑娘車都的人生經歷,折射著“直過民族”脫貧的艱難和希望。

  她曾經拼命讀書,想離開貧困的大山。在昆明念職高時,每次寒暑假返校,媽媽總會給她帶一罐家里的腌菜。坐長途汽車十幾個小時,她都把那罐腌菜緊緊抱在懷里,那是一學期的菜,也是家的味道。

  后來,她到北京工作,也收獲了愛情,卻最終夢碎:她姐姐割橡膠時從樹上摔了下來,高位截癱,父母先后得了重病。她只好跟男友分手,又回到寨子,再也沒有把腌菜罐抱出大山。

  聽說記者從北京來,車都握著我們的手,默默地流淚。“北京”兩個字,對她,那么熟悉,又那么陌生和遙遠。

  但她沒有倒下,頑強地撐起了一個家,一點一點地還著家里因看病欠下的十幾萬元債務。她被寨子里的鄉(xiāng)親選為婦女主任,第一件事就是成立刺繡合作社,要把基諾族的手工刺繡傳下去。她夢想有一天,基諾族的刺繡也能申請非遺。

  唐宏忠分析,同屬“直過民族”,為什么基諾族比其他一些民族脫貧更快?關鍵在于基諾族離城市近,與外界交流多,信息豐富、觀念轉變,是推動其加快脫貧的重要因素。

  例如基諾刺繡,本來只是一種默默無聞的民族手工藝,但隨著互聯網打通地域隔閡,加上政府扶持,完全有可能發(fā)展成一種市場前景良好的獨特商品。盤活獨有資源,“直過民族”就可能實現“彎道超車”。

  很多“直過民族”的群眾都這樣頑強地與貧窮抗爭,而各級黨委、政府正在采取力度更大的“超常規(guī)”措施,幫助他們跟上全國人民奔小康的步伐。

  由于自然環(huán)境、民族特性、歷史因素的不同,各“直過民族”在脫貧奔小康路上的節(jié)奏也不同,這也決定了他們需求迥異,需要“因群體制宜”的更加精準的幫扶政策。

  一些基層干部認為,對“直過民族”地區(qū)的基礎設施,應著重加大投入。比如道路,仍是制約脫貧的“卡脖子”難題。在基諾山基諾族鄉(xiāng)共有鄉(xiāng)村道路257公里,其中混凝土路段僅有28.6公里,占11.1%,其余都是砂石路,經常“晴通雨不通”。

  很多干部群眾認為,醫(yī)療衛(wèi)生是“直過民族”地區(qū)需要加大投入的另一個重點。記者在采訪中看到,落后的生產生活方式,加上落后的醫(yī)療條件,使疾病成為一些“直過民族”貧困群眾難以脫貧一大包袱。在西雙版納,有一個村子共有16戶貧困戶,其中6戶就是因病致貧。

  “在這些特殊的少數民族地區(qū),保護健康就是推動脫貧。”一名基層干部說。

  西雙版納州扶貧辦副主任巖三書建議加強對“直過民族”的專項教育,推動更多年輕人與外界交流。多年前,西雙版納有“民族班”培養(yǎng)政策,他讀中小學不僅沒有花錢,初中、高中還每月補助16至23元,連行李鋪蓋都免費,這讓不少孩子擺脫了貧困的命運。

  記者發(fā)現,當前在一些“直過民族”群體中,因學致貧、返貧的現象較為普遍。

  “如果哪家返貧了,很可能是出了大學生。”巖三書說,每年來找他最多的就是小孩讀書的費用問題,“布朗族能考上一本、二本的很少,大多是三本的,一年學費要2萬元左右,對于一般家庭來說,經濟壓力很大。

  “教育和文化,就像我們古樹茶,一代一代種下去,總有收獲的一天。可以爭取通過專項資金,讓‘直過民族’的年輕人全免費讀書。”巖三書說。(記者王清穎、夏軍、龐明廣、楊洪濤、李春惠)

編輯:曾珂

關鍵詞:扶貧日 直過民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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